<>一连在隔离室住了五天,时向南的体温一直居高不下,每一天看着他的样子我都在害怕。
我总能一幕一幕的想起米亚父母当初离开的场景。
若不是那场大规模的埃博拉疫情,米亚也不可能失去自己的亲生父母,当他们在病床上熬不过去的样子,就像是映刻在我脑子深处挥之不去。
我亲眼看见他们当初感染,到了后期鼻腔内大量出血,止不住的大出血,最终在出血的24小时内就走了。
而我站在玻璃窗前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而无能为力。
哪怕我是再狠心的拒绝他,在狠心的不要他,可我也明白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抖成这个样子。
我在怕呀!
即使我是个医生,我也怕啊。
离着他的病床虽然只有几米的距离,可我依然能清楚的看到他因为高热而痛苦难忍,呻吟不止的样子,甚至有时会休克不省人事。
现在的他就那样苍白的躺在床上,手上插着吊针,安静的睡着。
可我觉得他很坏,上一次我要离开的时候就给我来了一场死亡威胁,我带着诚惶诚恐的心给他从死亡的边界拉了回来。
这一次,他又让我带着这种心情,只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纵使我恨他恨入骨,可我还是无法承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一辈子不见面,否则我连恨的对象和意义都没有了。
我靠着玻璃怔怔的看着的时候,我的隔离室大门被打开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医疗队的领队。
看见他洋溢着笑容走进来,我的心似乎在这一瞬间有种落了地的感觉。
他没有穿防护服,而是一袭白大褂,拿着一份报告俯身摘下了米亚的防护面具,还不忘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他没事了?”我迫不及待的站在一旁问道。
他也起身帮我摘下面罩和帽子,微笑的点着头:“他没事,你也没事。”
我有些激动的抓着他的胳膊:“他到底什么病症?”
“别担心,你看看报告,他白细胞都很正常,只是部分肌酸激酶有点高,而我们采用了核酸检测,在他发烧的四天后在他的血清中检测到了病毒核酸。”领队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我看着报告又转头看了看玻璃那头正在昏睡的男人,不禁吸了口气说道:“还好不是埃博拉,只是基孔肯雅热,虽然也传染,但至少不致命。”
“小何,我不知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但你这么在乎他,就答应人家吧,我从乌干达就看出来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领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还不忘看了看玻璃那头的时向南。
还不等我说什么,领队转身就要走了,在门口的时候还不忘说了句:“你和米亚可以出来了,你们没有感染上,但他依然高烧,你可以照顾他去了,但记得要穿防护服,物理降温配合更加稳妥。”
说完领队便大步的迈了出去。
留下我和米亚一脸不知所措。
直到此时第五天我才站在了他的病房里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我尽力的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即使鼻子再酸,我都只是揉了揉,把眼泪生生的咽了回来。
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以前总能给我安定的感觉,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我的旁边呆着就能让我很温暖。
可现在他能给我的只有心痛,除了心痛还有心疼。
即使他现在在我心里再怨恨和心生不满,可是我还是希望他好好的,至少是健康的,不然的话以后回到沪市,我再没有能恨的人,我该怎么再去继续恨他呢。
我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走到时向南面前,摸着他烧的有些发烫的脸颊,想起不同于上次为他开脑之后我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这一次我终于可以靠近他。
说实话,以前的时向南给我的感觉从来都是坚强的,甚至无坚不摧的,可这两次的危险都让我见到了他也有脆弱的那一面。
我迟疑了很久,终于缓缓的抓起他的手,当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时,虽然带着医护手套,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
“南哥,我来了,让我来照顾你。”
我边说着边把他的手指摊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放到他的手里,我想念他的手,想念他的人,我其实想念他的一切,就在这个时候我想任性一回,抛开所有的仇恨,任性的紧握着他的手。
“南哥,你还好吗?说恨你,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你,担心你会突然离去,你其实很讨厌,也很坏,明明两年前在我最恨你的时候你血肉模糊的出现在我面前,虽然那场手术我做了下来,可你不知道他们把你推出去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里哭了很久。这一次你又耍赖,你总是让我又爱又恨,可我又不忍心看着你被一场传染病夺走生命,你要好好的活着,我还得恨着你呢。”
我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想知道愿不愿意我跟你再在一起…怎么说呢,如果没有姐这件事,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可说这些都没用了,那件事是无法在我们生命中抹掉的。”
然后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你看,你那么强大的人,两年前那关你闯了过来,这一次你也幸免了,所以一个女人对你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相信没有我你依然过的很好。”
说完我的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此时床上的人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手臂忽然动了动。
见此情景,我赶快将手抽了出来,可却被眼前的男人攥的死死的。
“没有你,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我抬头看向他,他已经微微的抬起了眼皮,虽然带着氧气罩,虽然声音微弱的很,可我依然听的清清楚楚。
我有些红了眼,想把手挣脱出来,可他攥的依然很紧,他又微弱的说道:“我爱你,才会在当初那么自私的认为只有赶你走才是正确的抉择,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点,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整个时代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比一切都重要,我常常一个人坐在诺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然后问着自己,没有了何安宁这个女人,我要这一切还有什么用?”
随后时向南缓缓的坐起来,紧接着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即使隔着防护面罩,他还是轻轻的在面罩上擦了擦。
其实接受时向南对我来说很难,在从离婚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来说,他都是我这辈子最恨的男人,甚至恨在我的人生信条里已经是一个无法挥去的执念。
哪怕是答应乔辰风求婚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想的是时向南。
我能一直恨着他也是因为我太过爱他,否则也不会让自己陷进这种死胡同走不出来。
可在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拒绝都显得我有些太过残忍,于是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说道:“时向南,我们先不说这些了,现阶段先把病治好了,剩下的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谈这些,好吗?”
……
一连过了十天,时向南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体温早已经从高热降了下来,现在偶尔还会飙到38度,但次数已经很少了。
为了能够好好的照顾他,我把米亚托付给了同事。
这次我再来到病房的时候,他的体温还在37.8徘徊着,我只好端了水过来,除了输液降温,我还给他物理降温。
我拿了两块毛巾沾湿了交叠着给他擦拭着额头和身子,大概换了几盆水,擦了又擦之后他的体温终于下降了不少。
而整个过程,时向南一言不发,只是当我视线对上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望着我。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难熬,终于确定时向南持续了三天不再发烧,他的病痊愈了,终于可以出院了。
就在我准备带着时向南出院的时候,付宸终于露了面,不知道他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看见他的时候几乎都要被他气炸了。
我几乎对他绕道而行,他却在时向南身边站着忙着给我道歉。
“付助理,你老板住院的这多半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
付宸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何小姐,那个时候我真的心里想着给时总跟您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和杰瑞才会赶快离开,我也没想到时总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早就来了这里,只是这里不让我进来,我只好等在外面。”
我从来没为难过他,所以我也只是撇过头,顿了顿说道:“我也不多什么了,以后照顾好你他就好了。”
付宸拼了命的点着头,可时向南听了我的话有些急了:“什么叫以后他照顾好我,你要去哪里?”
对我来说,时向南已经好了,我照顾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抛下一切跟他重新在一起。
“时向南,你已经痊愈了,非洲不适合你,你赶快带着付宸离开这里吧,而我也完成了在这里的工作,我也要带着米亚离开了,我已经不恨你了,也不想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之前那么照顾你只因为你我之间有过的情分,好了,你我都别再折腾了,给彼此空间好好的生活吧。”
我说的特别的真实,也特别的恳切。
希望时向南能明白我当时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照顾他的。
可他却不管周围的一切,忽然从背后抱住我,紧紧的用力抱住我。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声音略过:“何安宁,现在来看你才是个大骗子,说好的我好好治病,等我好了我们再谈,可你却要抛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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