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叔公咋会出现在这儿呢?这得说到曾叔公的身份,他本来是太清村后山上,道德观的道士,后来庙没了,自己被陈村长安排,住在了牛棚边上。
有个住的地方,顺道也管管生产队的那头大黄牛。
那牛棚离村长家不远,曾叔公起夜时候看到当天的月光都往一个地方聚,觉着不对,就赶了过来,正好看到那黄皮子跳下墙头去。
那时候村里的院门也不上锁,他推门进来看到瘫坐在地的爷爷,就猜到爷爷把他的叮嘱当了耳边风。
“让你别去,逞啥能耐?”曾叔公瞪了爷爷一眼,转身过去捡起了墙角的镰刀。爷爷他惊魂未定,慌张地叫:“火!火!”
“火啥火?哪儿着火了?”曾叔公拿起烟袋锅子往他后脑勺敲了一下,再让爷爷回头看。他睡觉那屋黑洞洞、静悄悄,哪儿还有刚刚的火光?
爷爷当时就懵了,都忘了后脑勺的疼。亲身经历这些事跟道听途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一时间真有些瘆得慌。
“你是得罪了村头庙里的黄大仙,给黄皮子迷了眼。”曾叔公说着完,让爷爷去披了件衣服,然后拉着他出了院门。
当时我爷爷还是有点懵的,跟着曾叔公走了一段,才想起来问怎么回事。这信念被打击的还是很严重的,我爷爷当时说话都是有点抖。
曾叔公就跟他解释,村头那小庙里头供奉的是一只年头久,修成了精的黄皮子,时过境迁几十年了,这小庙也没人去动过。
平日里村民会给它上供,要是家里小孩有个小病小灾,看医生没看好,也会去庙前头念叨念叨。
不说准能好吧,但也挺灵验。
那黄皮子平时也不出现,今天也是赶巧被爷爷看见,挨了两句骂不算,还吃了它的糕饼。这算是种下了因,它做法捉弄了爷爷一晚上,就是在还这个果。
曾叔公说,太清村三个邪门地方里,村头黄皮子庙还算是讲道理的。要是我爷爷今天是去冲撞了另外两个地方,那可不止是被捉弄下那么简单了。
“还好你那镰刀没见血,不然这事就难了了。”曾叔公还叹了口气,说侥幸。
我爷爷是知识分子,年轻气盛但不傻,今晚发生的事,他还真找不出反驳曾叔公的话。
一方面是信任曾叔公,一方面是确实被那震撼性的一幕吓到了,爷爷当时就没说话,乖乖跟着曾叔公去了村头。
当时农村也没娱乐活动,天刚黑就早早睡下。路上除了他俩以外一个人都没有,雾蒙蒙的一片,还有点冷。
曾叔公让爷爷在小庙前面等着,自己去拿回了一个黄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三炷香点上插在了小庙前边,嘴里念叨着:“仙家门前递三香,一香供神一香奉。请来仙家笑纳供,余下一香结善缘。”
念叨完后,曾叔公又放上了三块糕饼、一瓶烧酒,让爷爷在庙前跪下给黄大仙叩头认错。爷爷心里抵触吧,但就在眼前的事也不能不处理,就违心地跪下磕了个头。
但没想到,这头刚磕了一个,三支香里啪嗒就断了一支。三个头磕下来,三支香全给断了,倒在地上冒烟。
这香可没人去折它,说断就断,可不稀奇?
爷爷当时有点懵,而我曾叔公脸色就难看了。原来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香要是全折了,这就是说仙家要跟他谈条件。
至于这条件怎么谈的,爷爷就不知道了,香折之后,爷爷就被曾叔公打发回家睡觉,并叮嘱关好门窗,尿裤裆里也别再出门。
经历过今晚这么些事,爷爷其实早就睡不着了。坐在炕上,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种种诡异的事,有些事不想就不会在意,越是回想,就越容易后怕。
爷爷可不敢睡,怕一觉睡过去自己屋真着了火。可是迷迷糊糊的,他还是睡着了,梦中他看到有个穿黄色马褂、留着辫子的人到了床边。
爷爷也看不清脸,那人叫他起床。
梦里迷迷瞪瞪的,爷爷不知怎么就跟着他起了床、出了门,进了一栋看上去很豪华的房子里。
那房子装饰的漂亮,张灯结彩,过节似的。
爷爷觉得,可能古时候员外家也就那样了。那个人往堂上一坐,就让爷爷给他跪下,还笑眯眯地让他磕头叫声爹。
爷爷当时意识已经有些清醒,知道这奇怪,其实有点清明梦的意思。可梦里的事全不由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给那人跪下磕了三头,叫了声爹。
第二天爷爷是从炕上起来的,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不得劲,像是梦里走了几十里山地似的。
村长当他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就没让他干活,下地前还让自己媳妇帮着照顾照顾爷爷。
爷爷想起梦里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村长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穿了裤子奔去找了曾叔公。
曾叔公正给大黄牛喂草,看他急匆匆过来也不奇怪,点了袋烟,听他把话讲完才说:“你个臭小子,让你不听我的话,结下了这个因果。昨天那大仙跟我谈条件,按说你吃了它三块饼,它捉弄你三年才能结了这段因果。”
“这黄皮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爷爷也急了,忍不住骂道。
曾叔公看了他一眼说:“他可还算讲道理的,你要是惹上另外两个,这会儿不是吊房梁上就是躺死孩子沟里了,哪儿还有在这儿扯淡的命?我跟他商量了下,就各退一步,他把这事揭过,你就当认了个干爹。”
“叔啊!哪儿有人认畜生当爹的?”爷爷这可不愿意了,搞半天还是自己亲叔把他给卖了。
曾叔公瞪着眼,哼了一声说:“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卖乖,那黄大仙是有修行,得了道的。一般人想认他当爹,人家还看不上呢!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个瓜愣子且得倒霉三年!”
看曾叔公要拿烟袋锅子来敲,爷爷也只能认了,但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曾叔公看他这样,忽然压低声音对他说:“大柱子,你听叔说。叔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你认了这干爹,以后大有好处。”
爷爷心里不信,不倒霉就不错了,还能有啥好处?
但爷爷没想到,曾叔公给他找的这干爹,还真在后来保了他的命。
一转眼,爷爷也在太清村待了一个月。除了第一天的倒霉,之后的日子就真没再出事。
开头几天村长还带他下田种地,后来觉得他可能不是那块料,就让他早上在生产队带村里孩子读书识字,有空了帮忙捡柴生火。
农村的日子过得相当简单,除了隔三差五在曾叔公的授意下,要去买点糕点供在村头黄皮子庙前以外,爷爷都觉得自己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知青,刚来村子里就开始给黄皮子庙供东西,村里看见的人背后不说闲话是不可能的。
而有些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隔壁村子。
那天晚上,爷爷刚刚收拾睡下,朦朦胧胧地做梦梦见床边来了个人。正是那天的留辫子的黄马褂,按规矩说,我得叫声干太爷,就是爷爷认下的干爹。
那黄马褂一个月没出现,今天忽然梦里到了床边,对爷爷说:“大柱,你听着。明天会有人找你去砍树。你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也绝不要自己动手,否则有性命之忧!”
说完,那黄马褂就走了,爷爷也醒了,外面天还乌漆麻黑,梦里的话还是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
经历过之前的事,爷爷对那些事的怀疑态度也不再那么坚定。一琢磨,事情不太对,也不睡了,连夜奔去找了曾叔公。
曾叔公听完他说的,掐着指头一通念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要出事啊……大柱。你听你干爹的,甭管谁开口,明天千万不能去砍树,要真要砍,你也决计不能自己沾手!”
“叔啊,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咋回事啊?”爷爷听他们说的都那么严重,心里也有点着急,更急怎么话都不说明白呢?
曾叔公拍了拍身边大黄牛的脑袋,摇了摇头说:“那是天机,说了是逆天,要遭天谴的。你什么都别问,只管记住叔的话就对了。”
那是爷爷第一次听到天机这事,但也没琢磨明白是怎么个意思。直到后来,他自己亲眼看到‘天机’和‘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