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卡斯府上举行的舞会,在某个程度上可算是宾客尽兴。譬如说,想要向达西献殷勤的卢卡斯先生虽然遇到了一点小波折,但是总算是成功了;又譬如说,伊丽莎白终于有机会拒绝了达西的相邀,扬眉吐气,走路都有风;又又譬如说,在舞会上总是备受冷落的玛丽,跟达西跳了一场,咳,虽然过程曲折,但她总算是跳了一场,接着又跟英俊风趣的夏普跳了一场。
不过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光看好的一面,这也有不好的。
达西先生意图向伊丽莎白表示歉意,被许多人解读为是他对伊丽莎白有好感;而伊丽莎白拒绝跳舞之后,达西先生又跟玛丽去跳舞,这又玛丽被解读为他打算走曲线救国路线;而玛丽在舞会之后,原本就在姑娘们当中的那么一点好人缘,都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即使达西傲慢无礼,但也有不少姑娘希望可以攀上达西家族的。毕竟,这年头,身份地位太重要。而达西先生从尼日斐花园开始,就只跟相熟的女士跳舞,譬如说宾利先生的姐妹们。但是那天舞会上,他居然跟玛丽跳舞了!
这在姑娘们的圈子中,忽然就像是一条爆炸性新闻。再联想起那天在尼日斐花园拜访时,玛丽对宾利小姐那副谦虚的模样,姑娘们对玛丽嗤之以鼻了。
原来过去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人家等着攀上豪门的好时机呢。这不,先是得到宾利小姐的好感,借此慢慢接近那个圈子里的人,然后看准了目标就不遗余力,一下手就是来个狠角色。
这不,玛丽可是那天晚上唯一跟达西先生跳舞的人呢!
姑娘们虽然有一半因为达西的傲慢自大却步,可看到别人得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于是一时间,关于玛丽的流言越来越多。
对于这回事儿,玛丽简直是无语凝噎。
于是,她到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是躺枪的命。这都躺枪系列之几了?
而班内特太太知道了玛丽居然跟达西跳舞之后,也很抓狂。
“玛丽,你怎么可以跟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跳舞?他那时候是怎么说丽兹的难道你都忘了吗?这种家伙就活该当众难堪,你居然跑去跟他跳舞,气死我了。你就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舞伴,也不能跟他跳舞啊!”班内特太太捂着胸口喘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玛丽正在花园里剪了一堆鲜花回来,弄了个小花篮在插花。做针线什么的,真的很折磨她,她现在最常做的就是插花看书弹琴,至于做针线那样的好耐性,说真的,她没有。
班内特太太的话一直像放炮竹一样,噼里啪啦的,一直专心于插花事业的玛丽也懒得分心去听。倒是坐在沙发上的伊丽莎白,饶有兴致地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两人。而凯瑟琳和莉迪亚对视一眼,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至于简,这个小女人早已坠入情网,时常不明所以地傻笑,她目前正处于离魂的状态,基本上可以忽略她的存在了。
班内特太太见玛丽不回应,继续放鞭炮:“我们家虽然不是很有钱,可也不是让人看不起的。玛丽,你发誓,以后不管怎样,一辈子都不再跟达西先生跳舞!我非常讨厌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玛丽还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班内特太太被忽视得很彻底,非常生气,走过去将玛丽手中的红玫瑰抽走。
“啊呀!疼!”
班内特太太略显粗鲁的动作,让玫瑰花枝上的刺扎到了玛丽。
玛丽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班内特太太,“妈妈,你又怎么了?”
“你现在就发誓。”班内特太太说。
玛丽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我发什么誓?”
伊丽莎白抿着嘴笑,“你昨晚跟达西先生跳舞的事情,让妈妈非常生气。她要你发誓从此以后都不再跟达西先生跳舞。”
玛丽睁大了眼睛,看向班内特太太,“妈妈,那不是我的错好么?原本达西先生是要跟丽兹跳的,谁知道丽兹报了仇之后就溜了,她溜了还没带上我!我都被他们吓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卢卡斯先生就将我的手递给了达西先生,你怎么能怪我呢?跳舞的时候,达西先生还说想向丽兹道歉。说来说去,始作俑者都不是我,怎么弄到最后要我发誓不能跟达西先生跳舞?”
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辈子都不能跟达西跳舞啊?玛丽没办法理解。虽然发誓很容易,也就是这么说说就是一个誓言了,但是至于这么严重吗?
莉迪亚插嘴:“说到底,玛丽就是不想听妈妈的话。”
玛丽侧头,冷瞥了她一眼,“你闭嘴。”
莉迪亚扁嘴,“妈妈,你看玛丽,明明是她不对,还不让我说话。她不把你放眼里呢。”
伊丽莎白看不下去,“莉迪亚,你少添乱。”说着,她跟班内特太太说:“妈妈。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是因为他冒犯了我。玛丽跟他又没什么过节,而且卢卡斯先生当时都那样了,我不给他面子,玛丽总得要给他面子。”
班内特太太一愣。
“妈妈,就看在善良的卢卡斯太太份上,咱们也不能二度让卢卡斯先生下不了台啊。”玛丽赶紧补充。
伊丽莎白笑看向玛丽,她这回倒是机灵。
玛丽白了伊丽莎白一眼,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姐姐,她不机灵能成吗?!
班内特太太心里的不满总算稍微平复了些,“不管怎样,玛丽,那个人曾经对丽兹很无礼,你以后一定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可我跟他没有过节就给他脸色看,别人会觉得我很无礼很没教养。”
班内特太太又捂着胸口。
玛丽抢在班内特太太说话之前,又说:“说我无礼没教养有什么关系,但是妈妈怎么办?别人会说妈妈不会教女儿,这不是冤枉了你吗?大家都晓得,妈妈以前可是教养极好的姑娘,身为她的女儿,我怎么可以丢了你的面子?”
班内特太太被玛丽的话一噎,想了想,似乎真是那样。班内特总算是平缓了一下脸色,说道:“别人无礼,不等于我们无礼就是对的。玛丽,以后见到他,也不要太无礼,只要别主动跟他说话就可以。”
玛丽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应道:“好的,妈妈。”
班内特太太得到玛丽的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开屋子。凯瑟琳和莉迪亚见没有热闹可看,两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军官的事情,讨论到中途,两人又嬉闹着走了。
玛丽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然后玛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笑着说:“恭喜你昨晚终于出了风头。”
玛丽撇嘴,“恭喜你昨晚终于大仇得报。”停了停,又说:“太不够意思了,达西先生原本是想向你道歉的。”
“他要道歉,我就该接受吗?”伊丽莎白反问。
玛丽叹息,“你倒是很讨厌他。”
“对,并且我打算将这种讨厌一直持续下去。”伊丽莎白说。
玛丽坐直了身体,看向伊丽莎白,“如果达西先生对你有好感,想要追求你,你也要一直讨厌他?”
“当然!即使他出身高贵又怎么了?我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如何而厌恶对方,但我会因为对方的行为而厌恶他。很不幸,达西先生如今就在此列当中。”伊丽莎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玛丽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好吧,她原本是打算帮达西美言几句的,说实话,除了宾利先生这个大姐夫人选之外,玛丽觉得多个像达西那样的二姐夫也不错,多体面啊。但是伊丽莎白似乎真的很讨厌达西,那就算了吧。
“哎,这是各人有个人的缘分啊。”玛丽摇头晃脑的,然后走向放着鲜花的小桌子。
伊丽莎白见她这几天都在插花,忍不住问:“你不看书了?”
“看啊,只是这几天眼睛有点累。插花可以陶冶性情,并且培养人的审美观。”玛丽随口回答。
伊丽莎白点头,走过去帮她一起把将没整理好的花剪去枝丫,然后地给她。
“这小花篮不错,你打算送给谁?”
“昨天夏绿蒂帮我介绍了个舞伴,我把这小花篮送去给她,你说好不好?”
“好啊。”
“……”
自从宾利先生在尼日斐花园安家,后来在舞会上邀请简跳舞了之后,班内特太太觉得她的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可现在班内特太太又有了新的烦恼,就是自从上次在卢卡斯府上的舞会之后,最近也没什么社交活动了,尼日斐花园的姑娘们也不见邀请简去玩。这可让班内特太太急坏了,而这时那两个小的孩子又说要去麦里屯找她们的姨妈。
正在为大女儿的婚嫁忧心的班内特太太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紧走赶紧走,记得代我问候你们的姨妈和姨丈。”
简在楼上发呆,她最近经常就是神游天外的状态,而伊丽莎白一大早就去了卢家庄去找夏绿蒂。
玛丽原本也想跟伊丽莎白一起去的,但是无奈大战瞌睡虫的战争宣告失败,她起床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打点好了将要出门,所以只好作罢。
班内特太太也没什么心情,坐在桌子前长吁短叹的。
玛丽眨了眨眼,然后问:“妈妈,你在烦恼些什么?”
班内特太太瞄了玛丽一眼,说:“小孩子怎么会懂得大人的烦恼。”
“……你就当是对牛弹琴说出来,也好过你这样吧?”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唉”了一下,说:“明明宾利先生就很喜欢简了,怎么不见他来求亲?”
“呃,这个,可能他觉得太快了?”玛丽说。
班内特太太切了一声,“怎么会快?那时候你爸爸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确定他喜欢上我了,两周之后,他上门向我父亲请求将我嫁给他。”
玛丽有些瞠目,看不出来班内特先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手脚真是有够快的。
“真是愁死了我。要是简能在尼日斐花园安家,我也不至于这么愁。班内特先生的产业也不能让你们来继承,要是你们还找不到一个好归宿,那怎么让我安心。”班内特太太愁眉苦脸。
班内特先生的产业每年可以有两千镑的收入,但是根据法律,女儿对他的产业不具备继承权,只能由一个远亲来继承。而班内特太太家里,她的父亲曾经在麦里屯里当律师,父亲去世后,她得到了四千英镑的遗产,她的妹夫是她父亲的书记,她父亲死后,妹夫就继承了她父亲的行业,现在莉迪亚和凯瑟琳天天嚷嚷着要去姨妈姨丈家去,就是去麦里屯的妹夫那里;除此之外,班内特太太也有兄弟,她的兄弟生意做得很好,算是颇为富裕,现居住在伦敦。
在朗博恩村,班内特家算是当地的望族了。可怎么也是乡下人,跟尼日斐花园的主人差别不是一点点儿。班内特太太难得看到了希望,但是现在却久久不见音讯,心里当然焦急。
玛丽走过去,笑着捏了捏班内特太太的肩膀,“妈妈,不急呀。简本来就是内敛含蓄的人,说不定宾利先生是担心太急了反而将简吓到了。”
班内特太太长吁短叹,“但愿如此。”
玛丽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有时候,不止是伊丽莎白和简会因为班内特太太在一些公共场合的失礼行为而觉得丢脸,她其实也会。但是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应该。
没有人说一个女人当了五个孩子的母亲变成班内特太太这样是应该的,但玛丽现在觉得,至少她变成现在这样,也情有可原。
要养五个孩子,还要持家忙进忙出,又怎么会有心思顾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