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止楼
苏歇能从孩提读书到少年,自然也可以从清晨读书到日暮,太阳终于在徘徊之后坠入西山,随着桌子上写着笔记的笺纸越来越厚,夜色也越来越重。
早该吃晚饭了吧!今天是少有的例外,毕竟,今天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事实上多数情况下,苏歇是一个深夜读书到另一个深夜,所以正常情况下苏歇一天要吃五顿饭,与个人胃口无关,更不会影响读书,充沛的体力是认真读书良好基石。
然而正因为此,苏歇是易饿的,比如现在。
名叫星舞的女孩送的点心还放在楼下,可是苏歇没有一丝触碰它的想法。好吧,还是那句话,如果小北在,那该有多好啊!
才离开家一天,苏歇就开始想念那个凶巴巴的少女了,毕竟,此前人生的每一天都有她相伴。
然而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周宁关告诉了自己藏书楼的地址,给了自己藏书楼的玉简,然而却没有告诉自己食堂的位置。而且,这么合乎自己心意的小楼,每个细节都很好,然而好像也并没有厨房。
好吧,即使有自己也不会做的啊!
精神食粮固然重要,苏歇现在却更想念可以果腹的那种,毕竟,饥饿的状态下自己是完全不能够摄取精神食粮的。
苏歇决定要去找点吃的解决下自己的肚子问题。当然,楼下的那盒点心除外。
他不是个刻板的人,读书是因为他喜欢读书,而吃东西,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什么时候饿了就是什么时候呗,生物钟?这是种什么东西?
而且,有人说话吗?
苏歇知道现在已经深夜了,虽然湖边的竹灯依然把小湖照的很亮。石径旁边的路灯也依然没有暗淡的意思。
透过树荫,他看到看到星星很亮,自然,月亮是暗淡的,北斗指示着方向,证明现在是四月的时节,而西斜的月亮诏示着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走下小楼,夜晚的树林更显幽静,各种光芒的映射下,找不到阴冷的感觉,风吹过,烛影一阵晃动,清凉,快活。
苏歇走在石径上,月亮在他右边的空中飘渺着,他没有向西边走去,藏书楼,注定是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和食堂放在一起,所以他选择了向南走去,毕竟,北边走是要经过那个女孩的住所的,万一她让自己吃她的点心怎么办?
苏歇显然没有想过,除了自己,谁会在半夜里不睡觉出来在这只住了两三个人的小树林里瞎转,咳,找吃的呢?
林子不大,真的不大,林子的中心是一座小湖,湖边有三个木屋,一个住着苏歇,一个住着星舞,另一个,住着那个目光如鹰的少年。
湖的外围就只有树,以樟木为主。这里通常是作为驰星院里学生晨读的场所,草坪,树荫,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小的林子在此时的苏歇的眼中却好像没有尽头,饥饿使得他越来越乏力,虚弱,从来不知道饥饿的滋味的苏歇终于明白了这种痛楚。
早上在家里吃过饭后就没有再吃过,想自己何曾一天下过三顿饭?好吧,小北生气了不给做的那次除外。
石径不宽,但是也不窄,然和恍惚的苏歇已经几次踩在了路的外面,苏歇真的很无奈,外面,真的很可怕,小北,真的很伟大。
此前他的人生都在学习中度过,小时练字,稍长时读书,再后来整理笔记,甚至著书,可是他对生活,一窍不通,那个名叫小北的女孩会为他做好一切,离开了她,苏歇举步维艰。
在对小北的怀念中,苏歇看到了树林的尽头,终于,他从小湖出发,穿过悠长的石径,来到了树林的尽头:一片大湖。
当然,还有一座高楼,这座楼几乎与自己白天在树林里看见远处的藏书楼差不多,甚至犹有过之,可能是白天没有注意到,小楼的南面,竟然是一座如此宏伟的建筑。
参照前朝所著的《造化天工》,苏歇看得出这是第二建筑时代留下的建筑,甚至苏歇可以叫出这座建筑的名字:止楼。
相传旧时胡人铁骑曾经从关州最北的散关进犯,大军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驰星院前,此时,当时的大陆名将谢君骅插枪于此地,宣言要胡马从此止步,最终固然坚守住驰星院,并且最终将胡人逐出关内。
战后,朝廷命人在谢君骅插枪之地筑楼,取胡马止步之意思,取名:止楼。
楼高七十一丈,是谢君骅克胡之后,大定成祖皇帝举全国之力建造,三万工匠耗时五十一年建成,一直到后来的大定明宗皇帝,也就是成祖皇帝的儿子即位时才建造完成。
止楼之伟大不在于大,不在于高,而在于精。楼内雕梁画栋,漆金绘彩,美轮美奂,楼高四十五层,每层一丈有余,据说当时站在止楼的顶层,就可以看在远在关北的大定皇都,只是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当时的大定皇朝如今已经覆灭三百多年,大定皇都也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只有当时位于驰星院的这座止楼,屹立于此,历经一千多年不倒。
当初的止楼周围谁什么环境已经不得而知,现在的止楼,就在苏歇面前的这片大湖中央。
天下八州九院,恐怕也就只有历史最悠久的关州驰星院有这样的底蕴或者气魄将这样一座大湖还有高楼纳入院墙了。
恍惚间,苏歇貌似看见楼下,又一个人,貌似一位钓叟,手持一条长杆,面对着银光粼粼的大湖。
冷月、高楼、钓叟、远远注视的少年。这是一幅让人不忍心破坏的画面。
谁会在夜半的此时在这样清冷的湖中垂钓呢?恐怕是个人也知道那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这是在驰星院的止楼下。这极有可能是学院里的某位老教习,而且资历一定很老,说不定是周癫虎都惹不起的存在。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苏歇在意的,他只在意哪里有吃的,谁会做吃的,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肚子得到安慰,仅此而已。
然而湖面很广,没有修行的苏歇自然没有办法飞跃而过,只是他还是下意识的往湖面挪了一步,或者说半步。
这是一种奇怪的反应,这不是苏歇的想法,可是他还是向前挪了半步,苏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一刻,苏歇的身体没有受到自己的控制,就那么奇怪的向前挪了半步。
下一刻,他看见那个钓叟动了,或者说收杆了,只见盘坐在止楼之下,带着斗笠的老人杨了下手臂,手中的钓竿随之扬起。
钓竿上的细线在月光下泛出银色的光芒,虽然那里距离苏歇非常远,但是苏歇依旧能清晰的看见老人的举动。
钓竿下仿佛勾住了什么异常沉重的东西,所以纤细的钓竿被拽出了一个可怕的弧度,可是被钓竿拉出来的不是苏歇想像的那条大鱼,也不会是传说中的蛟龙,而是一条风波。
骤然,随着钓叟手中的钓竿扬起,湖内的波浪,无风自起,抬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而且更可怕的是,风波以钓叟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其中奔向止楼的那一排风浪,瞬时拍打在止楼之上,然而你并没有出现苏歇想像的高楼崩摧的场景,那猛烈的风浪,瞬时被坚挺的止楼阻挡成了小小的水沫,向两面奔去。
止楼作为大陆上最古老的建筑之一,自然不会那么脆弱,一千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打,能坚挺过来自然不是凡人的建筑方法所能达到的。当然也有修行者的阵法加持。
是事实上,止楼除了在建造设计时有当时的最高水平阵法加持,而且历代也有改进,而且十分繁杂,其中以长安窦氏的四极加持最为著名。并且四十五层的止楼每层都有大小不同的阵法维护,而且不止一个。
不过因为老头子把阵法之道批成了小道,所以读到阵法内容的时候苏歇刻意的做了忽略,学要有舍有得,不然只会贪多嚼不烂。
被止楼分割抵挡住的风浪化成的水珠四散飞扬,给颇显凄冷的夜晚更添了一丝清凉,然而苏歇此时已经没有心情感受,因为更大的风浪正向着自己袭来,自己可没有止楼那般的阵法加持,如果被正面击中,除了碎成那样的小水珠,再没有别的下场。
风波一步步逼近,衣衫单薄的苏歇在风浪的面前更显得不够看,没更何况苏歇还没有开始修行,更不可能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手段。饥饿恍惚的他似乎只能等待风暴的来临,然后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丈,
八尺,
五尺,
一尺,
“嘭”
一声巨响之后,被卷上回来的湖水化成漫天的水珠,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吹动了原本坚挺的树木,波动扫断了树枝,大风吹落了树叶,顿时,好像落了一场雨一般。
不,是的的确确的落了一场雨。
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空气湿润的不像话,偶尔有几条被吹断的树枝横陈在石径上,或者厚厚的树叶上,而少年苏歇,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原本的地方。
或许,他死了,他应该和漫天的水珠融为了一体,又或者说,他如今就是其中的某一个部分,总之,他不该活着。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似乎老天是仁慈的,不忍心让这个出门还没有一天的少年命丧于此,所以他还活着,又好象不像是活着。
巨浪没有直接排在他的身上,风暴在他的面前,又或者说是在大湖的边缘被阻挡,自然,这座湖泊也是有阵法维护的。
然而风浪冲击出来的风波依然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一棵结实的大树让他不至于飞远,可是装上大树的一瞬间,他受到了第二次的伤害,这使得他原本勉强保持的一丝清醒消散,彻底的昏迷过去。
此时的苏歇自然不可能知道止楼那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真的很壮观,很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