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寒眉毛一皱，打量了那个中年妇女两眼，说道：“我是孩子的主治医生，我需要查看你的证件。”
虽然她语气冰冷，令人不喜，但那个吴医师知道她是公事公办，也不生气，把证件取出来，一一递给了张雪寒。
张雪寒细细查看之后，脸色好看了不少，把证件归还：“吴医师，冒犯了。”
“对病人负责，是一个医生的基本素质。”吴医师点了点头，“虽然方向不同，但我也是医生，可以理解。”
“雪儿。”沈逍遥则是一进来就坐到了病床边，轻轻喊了一声。
倚靠在床头的雪儿，面色苍白，神情木然，听到沈逍遥的声音，慢慢扭过头来，黯淡的大眼睛里有了几丝光彩，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逍遥……哥哥……”
这四个字在沈逍遥听起来很正常，但在场的其他三人可就不这么看了，均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雪儿她……她说话了……”赵远听见雪儿声音，更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沉郁顿时变成了激动，一把抓住了沈逍遥的胳膊，喜不自胜地喊道：“说话了！雪儿说话了！师傅，你知道吗，从雪儿醒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其实按理来说，雪儿对她哥哥和母亲的死是毫不知情的，沈逍遥几人也打算先瞒她几天。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雪儿之前的昏迷，其实还处于半清醒状态，他们说的话，这个孩子几乎听得一字不漏。而这也导致，她一醒过来，就一直一言不发，别说笑了，就连哭也不曾有过。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开始。”吴医师也是欣慰地点点头，“之前我还担心，如果没有一个人能走进孩子的内心的话，恐怕，孩子最后会有自闭的可能，现在看来，还有希望。”
“自闭？”沈逍遥心里咯噔一下，他还以为雪儿只是过度悲伤，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不行，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雪儿不该承受这些苦难。”他转过头看向吴医师，“医生，需要我们怎么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一定，要把她失去的那些快乐，一点不剩的还给她。”
吴医师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其实孩子之前的表现，基本上已经和患有自闭症的儿童无异了，不管外界的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不过现在看来，你说的话，她还没有完全无视。”
“也就是说，如果自闭症患者是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别人根本走不进去；那么，目前来看，雪儿的那个世界，只有你可以踏足，突破点，就在你身上。”
“那么，我该怎么做？”沈逍遥问道。
“引导。孩子现在不会哭，也不会笑，她的感情是被压抑着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从内而外，把这些感情引导和激发出来，哪怕是让她伤心到终日以泪洗面，也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我明白了。”沈逍遥点点头，“也就是说，需要通过我，给雪儿一个刺激。”
“没错，其实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就看你……够不够狠心了。”吴医师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让你去揭开已经结痂的伤口，来激起麻木者的痛感。只要你能狠下心来，今天，就可以打开雪儿的心。”
沈逍遥楞了一下，看着雪儿的小脸，有些不忍：“吴医师，难道就没有有些比较平和的方法了吗？”
“平和的方法，有。真正的自闭症患者的治疗——就像叶成一直在做的一样，你也看见了，收效甚微。”吴医师叹道，“孩子不能拖了，如果她真的自闭了，到时候，再想要好过来，难如登天……而如果你今天就能让雪儿的感情迸发出来，别的不说，至少，自闭的危险会解除。”
沈逍遥沉默了下来，良久，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雪儿单独谈谈……叶成，你……”
“顾姐姐说了，我和雪儿之间的距离只要不超过千米就可以了。”叶成径直朝门外走去，“师傅，我就在外面等着。”
吴医师和张雪寒看了沈逍遥两眼，也跟了出去。
“雪儿，逍遥哥哥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沈逍遥把雪儿抱到腿上坐着，柔声道。
雪儿果然对沈逍遥说的话有反应，轻轻点了下小脑袋。
沈逍遥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说道：“从前，有一家四口人，勤劳的爸爸，朴实的妈妈，善良的哥哥，可爱的妹妹，他们生活得其乐融融……”
门外。
叶成靠在墙上，白皙俊秀的脸上满是惆怅。
“雪儿的亲人的没了……可我的亲人，从未有过。”想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口气，“雪儿的家人在天国，而我，连家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他平日里最爱搞怪，嘻嘻哈哈没正形，无忧无虑，但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更何况，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他最早的记忆，就是那个年迈的老叫花了，可老人把他养到六岁，就撒手人寰。然后，他成了小叫花，开始一个人在命里摸爬滚打，在这中间，吃了多少苦，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雪儿一般年纪。
一个人连生存都成问题，自然没那么多时间伤感，他慢慢习惯了笑对一切，玩世不恭。
而现在的雪儿，让他依稀之间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想到了那些很久没再想过的问题。
“既然你和我一样，都没有亲人……”叶成忽然抬起头，“那么，雪儿，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你是我亲妹妹，我是你亲哥哥！”
这时，病房里忽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嗓音很稚嫩，但充满了悲怆。
“是雪儿！”叶成一把推开门，闯进了病房。
张雪寒和吴医师也赶紧跟了进去。
只见病床上，雪儿正扑在沈逍遥怀里嚎嚎大哭，不断涌出的泪水，像雨帘一般，打湿了沈逍遥胸前的衣襟。
沈逍遥只是轻轻拍着雪儿的后背，一言不发。
他知道，雪儿需要发泄。
吴医师看到这一幕，点了点头：“很好，现在孩子已经从自己封闭的小世界里脱离出来了，自闭的危险，解除了。接下来，就是安抚她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