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同时站在自己面前,康熙皇帝这回总算彻底相信太子和四阿哥等人刚才所言非虚了——
“的确是有□□分相像,难怪……”
他慢条斯理地感叹出声,探究的目光不停在陶沝和冒牌衾遥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时不时还往太子和九阿哥脸上扫一眼。末了,他将目光定格在陶沝脸上,突然语出惊人道:
“听说,你前儿个就是被胤禟的这位庶福晋给推到湖里去的?”
此语一出,在场四人俱是一惊。
冒牌衾遥自然不用说了,身子剧烈颤抖个不停,脸上也完全是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张合合,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九九那边大概也没想到当日落水的丫鬟会是陶沝,一时间也懵在了原地。
太子倒是一脸坦然,没有怔愣多久便立刻恢复了正常,像是早就预料到康熙一定会这样问。
陶沝这厢也只怔忪了一小会儿便回过味来,当下清了清嗓子,一脸泰然自若地回道:
“皇上明鉴,此等谣言怕只是不知情的人以讹传讹罢了,当日其实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去的,跟九爷的这位庶福晋完全没有关系……”
“噢?是吗?”康熙皇帝显然不相信她给出的这个解释。“照你这么说,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亭子那么大,如果没有人推你,你又是如何‘不小心’掉进湖里去的?”
他特别咬重了‘不小心’三个字的音,语气也添了几分凌厉。
陶沝自知这位千古一帝绝对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当下狠狠咬了咬牙,接着对方的话往下道:
“回皇上,奴婢那日碰巧遇见庶福晋独自坐在湖心亭中看风景,因为奴婢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和自己长得这么相像的人,所以一时好奇,就想上前向庶福晋打听一下关于她的家世背景,说不定还会和奴婢的家世有几分渊源……没想到当时奴婢心急了些,快走到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结果脚底一滑,这才跌入湖中的……而且奴婢还记得,当时见奴婢落水后,庶福晋还想找人救奴婢来着,怎么可能是她推的奴婢?!”
听她这样一说,康熙的脸色莫名变了变,之后快速在太子和九九脸色转了一圈,这才直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冒牌衾遥,吐字铿锵:“那日之事当真如她所说么?”
冒牌衾遥这会儿正万分惊讶地瞪着明显在睁眼说瞎话的陶沝,冷不丁被康熙这样一问,差点回不过神来:“回,回万岁爷,的确、确实如此……”
她答腔的声音有些发抖,语序也有些混乱,康熙皇帝忍不住多瞟了她几眼,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回到陶沝脸上,似是有感而发道:
“……万物莫不相异,看来即使容貌长得相像,其他方面也不尽相同……”
陶沝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方座上的康熙,在触到后者此刻投射而来的那道略带深意的眸光时,她本能地动了动嘴,想要接话,但站在身旁的那位太子殿下这次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觉得世间并无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即使模样再怎么相似,可只要仔细分辨,总还是能够分清楚的,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其独特的胎记或者痣为标识,即便是双生子,其各自身上的特征也不尽相同……虽然以前的那位九弟妹已经不在了,但九弟和他府里曾经服侍过她的那些下人应该会清楚她身上的特征,皇阿玛只需派人查验一下,便可以证明她绝不可能是以前的九弟妹!”
这番话其实是陶沝对他说的,因为有了冒牌衾遥的出现,陶沝突然觉得她之前死命纠结自己这具身体上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并不熟悉衾遥身体上的特征,只要她咬死当初她是和以前的衾遥互换了身份,而并非借尸还魂占据了对方的身体,那么,她身体上没有对方的特征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再不济,还可以说她当初是仿着衾遥的身体做出了那些胎记,反正□□都弄得出来,仿照胎记应该也不在话下。
康熙听到这话没有作声,但目光却顺势滑到了站在另一边的九九脸上:“老九,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九九这会儿的表情明显还处于错愕之中,也不知道是因为陶沝这张脸还是因为太子的这番话,半晌,他才缓缓挤出一句:“儿臣……并无异议!”
康熙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倒也没接茬追问,只是将视线继续移向他身旁的那个冒牌衾遥,而后者从刚才起就一直死死低着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见状,康熙探究的眼光在她身上一带而过,转而又看向陶沝:“那你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陶沝不知道这位康熙皇帝是如何看出她有话想说,但既然对方都这样问了,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回皇上,奴婢一介孤女,见识素来浅薄,听也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若说要分辨不同,在奴婢看来,其实光听声音就知道奴婢和这位庶福晋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尽管奴婢未曾有幸见过以前的那位九福晋,可奴婢想着,以前那位九福晋的声音应该也和奴婢不一样吧?还有,奴婢脸上好像比这位庶福晋多了一颗痣——”
她一面说一面故意当着众人的面伸手,狠狠地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那颗滴泪痣,顿了顿,又佯装不经意地接茬发问——
“……也不知道,以前那位九福晋的脸上有没有这颗痣呢?”
此语既出,九九的目光当即狠狠闪了闪,神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错综复杂起来,而冒牌衾遥听到这句话后则是不自觉地轻轻晃了晃身子,之后又继续默默低着头作入定状。
太子的身形不动,脸上的神情也同样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嘴角明显弯了弯,看向陶沝的那双琥珀丹眸里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
康熙皇帝将众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才终于再次开了金口,话仍旧是冲着陶沝问的:“你之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哎?!陶沝万万没想到这位大boss的思维会瞬间跳转,当即忍不住呆了呆:“奴婢……回皇上,奴婢名叫绛桃,佟佳氏.绛桃……”
“绛、桃?”康熙皇帝在嘴里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朗声发话道:“好!那即日起,你就留在朕这里伺候吧!”
虾……米?!
他此话一出口,陶沝当场有种惨遭晴天霹雳劈中的错觉。听这位康熙皇帝的意思,难不成是要留下她做御前侍女?!
这……这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按理说,他不是应该讨厌她吗?那就应该把她贬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才对吧!可他现在却偏偏留她在自己身边——这究竟是想要进一步探查她的真实身份?还是纯粹想要就近打压她?!
旁边的九九和冒牌衾遥听到这话亦是不约而同地一愣,连带看向陶沝的眼神也染上了几抹深意。
而陶沝这厢还来不及在康熙的心思上多作纠结,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的声音便已自另一侧幽幽响起:“你在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向皇阿玛谢恩!”
他此刻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勉强,这让陶沝心中顿生一种无语问苍天的冲动——
呜呜,谢什么恩!她才不想做什么御前侍女呢,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