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康熙皇帝大概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儿子会极不识相地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当场懵住了,而陶沝这厢也在听到这话之后彻彻底底地凌乱了——
这个笨蛋知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啊?难道他就一点都没听出来,她刚才说那番话的真正意图么?
“太子爷!”
不等某人继续往下坦白,她已迫不及待地横空跳出来抢白道:“您不用再为董鄂隐瞒了!因为不管您怎么做,董鄂也不会告诉您关于倾城的真正身世的,所以……”
不要承认,不要让她的一番努力白费……
太子循声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扯,如琥珀一般晶亮的眸光温柔且坚定——
“我明白……”
他一字一句地咬着每个音,神情郑重地就像是在向她许一个最重要的承诺——
“但我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个后果的……”
我自然明白你的苦心,所以,才更不能将自己置身事外……
陶沝当即一滞。
她自然听懂了他藏在话里的一番深情和决心——这一次,他不会轻易弃她于不顾的!
鼻子莫名有些发酸,泛红的眼眶里也蓄满了细碎的晶莹。
她很想骂他“傻瓜”,因为他明明就可以避不承认,在她为他找了那么多“合理”的解释之后,他完全可以毫无压力地轻松置身度外——
可是,他还是承认了,当着这位康熙皇帝的面,亲口承认了对她的心思,哪怕他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无法想象康熙皇帝在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狂暴反应。
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因为她也想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即便他今次选择明哲保身,她也绝不会怪他,毕竟,她心里非常清楚“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而且,谁让她喜欢他呢——
“够了!”一声怒喝,生生打断了此刻缠绕在两人之间、含情脉脉的深情互望。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似乎还无法心平气和地立刻接受两人已经相互倾心的事实。
“你们两个给朕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声质问,太子重新转头看向面前的康熙皇帝,面不改色地张口回答,话语掷地有声:
“皇阿玛,这整件事其实都是儿臣安排的,她并不知情……”
“你说什么?”康熙皇帝显然被这一连串听到的事实真相刺激得着实不轻,只能机械地重复询问“四字真言”。“再说一遍!”
闻言,太子这次稍稍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如对方所愿那般重述自己先前的说辞,而是顺着自己刚才那句话的话尾又接下去道:
“皇阿玛,儿臣不想瞒您——儿臣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因为儿臣喜欢她……”像是怕对方没听清,他还特意在这之后补充强调了一句,“儿臣喜欢她,她也喜欢儿臣,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大胆逆子!”
然而可惜,太子这会子的坦诚交代非但没能赢得某位为人父者的最终谅解,反而更似火上添油,后者气得差点当场中风。“你,你可知道她是你的……”
“儿臣知道,儿臣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太子答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琥珀丹眸也有意无意地往陶沝脸上瞄,大概是想看看她听到这番表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是即便如此,儿臣还是无法轻易放手……所以,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跟她没有关系……”
“皇上,不是这样的,是董鄂……”
陶沝当然明白某人眼下之所以会对康熙皇帝说出这些话的真正理由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她,当下正要开口分辩,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皇帝无情打断了——
“够了,给朕住口!你们……”
“皇阿玛,儿臣自知犯下大错,但儿臣还是斗胆求您一事,求您成全她和儿臣吧!”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某人在听到他的这番阻挠后非但没有立即住口,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开始为自己和陶沝两人求情。
而他此语一出,原本就已经气到极点的康熙皇帝当场雷霆震怒——
“你——这个逆子!身为兄长,却强霸弟媳,你是想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么?还是,你要让朕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还有你——”他毫不留情地冲着太子就是一通咆哮怒吼,之后又回身一指陶沝,开始新一轮的“狂轰滥炸”:“……勾引当朝太子、□□后宫,朕要活剥了你的皮……”
他连吼带骂地冲陶沝一顿发泄,手指差一点点就能戳中陶沝的鼻尖。
陶沝的注意力全被前者这根因生气而不住发颤的手指吸引过去了,完全没听到眼前这位boss在说什么。
不过旁边的太子显然是听到了,他眸中顿时精光一闪,立刻就地朝面前的康熙皇帝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皇阿玛请开恩!”
但可惜,这记磕头似乎并能让康熙皇帝心中的想法有所改观,后者压根儿不予理会,直接转过头去朝门外喊话:
“哼——来人!给朕把九福晋带出去关起来,派人严加看管!”
“皇阿玛!求您开恩啊——”兴许是听出康熙皇帝此刻话语中的认真,太子那厢又朝他连连磕了数个响头。
康熙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选择无视。
陶沝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阻止某位太子殿下的这番“自残”行为,但话到嘴边,却又怎样都说不出口。
好在舱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倾城独自走了进来,无声地朝康熙皇帝福了福身子。
康熙瞥了她一眼,指着陶沝冲她吩咐道:“你先把她带出去,关在底舱等候发落!”
“皇阿玛——”
还不等倾城这边应声动手,太子那厢又先一步采取了行动。因为之前的磕头一概无效,他这次干脆跪着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康熙皇帝的大腿——
“求您开恩!这全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承担一切罪名,只求您能放过她——”
他仰着头,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出这番话,完全没了平素的意气风发。
见此情景,康熙皇帝原本冷漠的脸部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波动,他这次没再选择无视,也没有直接将人踢开,而是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此刻跪在他脚边的太子,待注意到后者戴在腕上的那条红豆手链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闪烁不定。
良久的沉寂,他猛地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带着几分肆意的嘲讽,冲太子语出决然道:
“胤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太子之位和她,你选哪个?”
刹那间,四周的一切都立时安静了下来——
没了声音,也停了思考,仿佛连时间都一并静止了。
一股极其诡异的凝重气氛笼罩在四人之间,几乎连各自的呼吸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之位和她,你要选哪个?”
***小小的番外***
陶沝很快就被倾城等人带出去了,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了康熙和太子两个人。
太子低垂着头,适才还紧紧抱住康熙皇帝的双手已然有气无力地松开,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康熙皇帝跟前,一语不发。
而康熙皇帝也仍旧保持着刚才那副居高临下的姿势低头俯视着他,眼神犀利:
“胤礽,你老实回答朕,你们两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儿臣……”太子似乎没料到前者会突然有此一问,脸上的神情明显犹豫了一下,支吾着没有立刻回答。
康熙挑眉睨了他一眼,沉声道:“那朕再问你,当初那条红豆手链,你究竟是送给谁的?”
几乎是一语中的,太子身子猛地一僵,而后狠狠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怎么,难道你还当朕没发现吗?”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康熙皇帝语带嘲讽地扯出一记冷笑,“朕刚才可是瞧得很清楚,她的手腕上也带着一条红豆手链,就和你手上带的这条一模一样……”
说完,见某人还是没反应,语气又蓦地一沉:“早知如此,朕之前几次就不应该顾及旁人求情,直接赐了她死罪才是!”
“皇阿玛!”因为他最后这句话,太子心头赫然一惊,下意识地脱口一句谎言。“我和她并非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次,真的是倾城……”
“噢——是吗?”康熙皇帝将信将疑地反问了一句,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而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选择题上——
“那么,朕刚才给出的那两个选择——你是选太子之位,还是选她?”
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和,但夹杂在字里行间的那份咄咄逼人却刺得某人根本无言以对。
“回皇阿玛,儿臣……儿臣选不出……”
“哼——”听到这个回答,康熙皇帝忍不住冷笑,而后语出讥讽:“她不过只是一介平庸妇人,难道还能比你的太子之位更加重要么?”
“自然是比不上的……”太子这厢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
没错!她不过只是一介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皇宫里比她好的女子多得是,而且她还是九弟的福晋,一个卑微的已婚妇人,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高贵的皇太子之位呢?只要是头脑稍微清醒一点的人,就绝对不会选择她……
可是——
他却偏偏舍不得放开手,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即使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却还是义无返顾地跳了进去,甚至,也没有跳出来的打算……
眼见他此刻表现出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康熙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好几分,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胤礽,你自小就是朕最钟爱的儿子,也是朕亲手将你养大,朕的这个位置迟早会是你的——先前无论你犯过什么错,只要朕能容忍,朕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件事关系到我皇家颜面,难道你真要为了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而强行忤逆于朕吗?何况,别的暂且不说,她还是你亲兄弟的女人,你怎能如此糊涂?!”
康熙皇帝这番话说得相当语重心长,而且并非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在教育犯错臣子,反倒更像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父亲在教导自家儿子如何悬崖勒马、免铸大错。
太子这厢也听得有几分动容,脸上的神色当场一变再变。半晌,他再度闷闷出声:
“……皇阿玛,儿臣自知犯下大错……可是,她是无辜的……”
“哼——”康熙皇帝态度不耐地嗤之以鼻:“像她这种不守妇道、□□后宫的女子,你还敢说她无辜?”
“皇阿玛,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样——”太子这次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直视着前者浸满怒气的双眸。“请您相信儿臣,她不是那种□□的女子,儿臣和她两人之间亦是清白的……”
“清白?你还有脸跟朕提这两个字?”见他此刻还在锲而不舍地为陶沝求情,康熙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继而怒声咆哮道:“身为九福晋,却意图勾引当朝皇太子,你还要朕如何相信她的清白?”
“皇阿玛!”见对方怒极,太子这厢的气势明显低迷了下来,只喏喏地回话道:“儿臣真的没有骗您,如若您不相信,大可以找个人来给她验身,她和九弟之间甚至都未曾圆过房……”
“你说什么?!”康熙闻言一怔,阴沉的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愕然,但旋即便立刻恢复了自然。他显然并不相信某人给出的这个解释。“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太子这回没有立即答话。他默默垂下眼睑,滞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回道:
“……不瞒皇阿玛,儿臣之前派人去查过她,她当初之所以会嫁于九弟为妻,是一次阴差阳错的意外——九弟最初想娶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董鄂.衾遥,也就是九弟前不久刚纳进府邸的那名侍妾……因为九弟当时弄错了她们姐妹俩的名字,所以才会娶错了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
“……其实九弟并不如表面这般喜欢她,儿臣打听过了,九弟先前在人前一直表现得极宠她,其目的也只是为了她的那个妹妹……因为她那个妹妹是妾侍所生,在都统府里并不受宠,九弟对她妹妹有情,自然是希望能将她妹妹也一并纳入府邸,可是她不愿意和亲姐妹共事一夫,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康熙皇帝大约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错愕。
太子见状,连忙就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试图再添一把火:“千真万确!皇阿玛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都统府和九弟府里彻查,儿臣绝对没有对您扯谎,九弟当初要娶的人并不是她,这本来就是个错误……”
尽管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康熙皇帝却明显不为所动:“哼——就算当初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也是名义上的九福晋,即便是放在普通人家的家里,勾引夫家兄长也是死路一条……如此,朕又岂能留她?”
“皇阿玛!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但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她已经够可怜了,您就大发慈悲地饶了她吧——就当她已经在那条河里淹死了,反正当时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就这样放她离开吧……”
“荒谬!”康熙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即不假思索地给予否定。“若是放她离开,老九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难道你还要朕帮着你一起欺骗所有人吗?”
太子咬咬牙,坚韧不拔地继续磕头不止:“皇阿玛,儿臣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求过您什么,但这一次,儿臣真心实意地恳求您,恳求您能饶她一命——”
“混账!你就是要忤逆朕的意思护着她是吧?”
见状,康熙气得浑身发颤:“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我大清国堂堂的皇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整个天下将来都是你的,你又怎能如此目光短浅地一味沉溺于儿女情长……”
“可是——”太子停止磕头,顶着略显红肿地额头仰起脸,一字一顿地反问:“如果我连她都护不了,那我又怎能护得好这个天下?”
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那又怎么可能守护好一个国家……
“你——”康熙当即被这话噎得无言以对,而后恼羞成怒:“你这个逆子!朕不想听你到再胡言乱语,赶紧给朕滚出去!”
“皇阿玛!”
“胤礽,你给朕听好——若然你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朕绝对不会一味容忍!朕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她死,朕就当你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可以继续当你的皇太子;要么,朕就将你们两个一并赐死——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