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昏沉得很,她很想再睡一觉,可是思维却保持着模糊的清醒。
理智告诉她,纪刑年是不会骗她的,可是感情上却不愿意相信纪刑年所说的,她目光呆滞地趴着,好像灵魂已经被牵引走了。
“纪刑年,我想回家看看。”良久过去,陆非夏再次说道。
纪刑年叹息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来,车子就停在医院楼下,他把她抱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慢慢朝着北苑的方向开去。
车窗关得很严实,车内狭小的气氛让陆非夏觉得很不舒服,纪刑年注意到她的变化,摇下车窗,任由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希望能吹散她心中的窒闷。
从她醒来到现在,她没有掉过一滴泪,他真怕她会撑不住。
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母女情,不是他这种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的人能够理解的,对陆非夏来说,有她母亲的地方就是她最后可以回归的港湾,可是现在这个港湾没有了。
她扛得住吗?
这个时间北苑还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进入北苑大门,开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陆非夏家里的别墅楼下,看着沉睡在暗夜里的焦土,陆非夏只觉得内心格外地窒闷。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咽喉处,让她就算是喘气都变得格外困难。
她打开门,僵硬着双腿在纪刑年的搀扶下走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车头的灯光在黑暗中刺眼夺目,陆非夏朝着烧焦的地方走过去,脚下的青石板好像已经变了味道,铁栅栏也已经礁湖,只有几根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陆非夏想要走进去,却被纪刑年拦住。
“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并不安全,你别进去。”
陆非夏停下步子,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很重,好像已经迈不动了,于是她顺势蹲下去,灯光打在她的脊背上,她的身影看上去那么消瘦,好像稍不经意就会融进这夜色里。
“田雨柔呢?她还活着吗?”她哑着嗓子问。
“田雨柔说你午睡后,她一个人闲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别墅的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而你低碳中毒,昏迷不醒,是肖宇哲将你从火场救出来的,你妈妈未能幸免。”
纪刑年将听到的解释按原来的意思说给她听,“除了你妈妈,其余人都没事。”
竟然是这样。
一阵冷风吹来,陆非夏觉得很冷,她抱住自己的双膝,脑袋埋在膝盖间,终是哽咽出声。
“我还没有和她道别,我还没有好好跟她说我爱她,我还没有尽到一个当女儿的责任,我还没有好好孝顺她,她怎么舍得走?怎么舍得丢下我?”
她声嘶力竭地哭嚷,嘶哑的嗓音被暗夜吞噬,泪如泉涌。
纪刑年缄默不语地陪在她的身边,将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帮她挡去一半的严寒。
陆非夏虽然成天喜笑颜开,给人感觉也独立坚强,但是人面之后,到底还是脆弱的,这种时候,最是需要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跨过这个坎。
陆非夏在殡仪馆见到陆建国的时候眼泪再次遏制不住地流出来,陆建国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原本满头黑发中气十足的男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后头上已有根根白发,双眼充满血丝。
陆建国扶着她瘦弱的肩:“你没事就好,你没事,你妈妈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陆非夏握紧了拳头,五指陷进掌心里,这一刻,面对眼前突然苍老了几岁的男人,她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她自己就陷在泥藻中,又如何能将同是陷在泥藻中的爸爸救上岸去呢。
陆建国让纪刑年带陆非夏回去休息,但是陆非夏不肯,偏要留下来,纪刑年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留下,虽是夏夜,但是昼夜温差大,陆非夏在饱受精神上的折磨后没几个小时又发起了高烧,吓得陆建国险些发火。
纪刑年只得强硬地将她带回医院,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在纪刑年的暗示下,又给陆非夏吃了含有安眠药的感冒药,再次开车往殡仪馆去的时候,陆非夏半途就在车上睡着了。
纪刑年很是心疼。
大约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张铎打来电话,报告查到的情况。
“刑总,目前警局这边的结果仍然是意外,天然气泄漏,又是大夏天,才会导致火灾。”张铎迎着冷冽的夜风在电话那头说:“如果夫人的身体检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警局这边就会以意外事故定案,所以导致夫人彻底沉睡的原因,到底是不是低碳中毒啊?”
这才是纪刑年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陆非夏昏迷,医院的检查结果清晰明了,只是低碳中毒导致昏迷,所以在别墅燃烧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时候,陆非夏都不知道房子着火了?
她就睡得那么死?
“的确是低碳中毒,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而已。”挂了电话,纪刑年偏头凝视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安宁的陆非夏,眉头深深地拧起。
他给陆非夏搭上外套,从暗格里拿出烟盒,开门下车。
靠在车门上,安静地将烟点燃,纪刑年深深地吸了口,吐出浓重的烟卷。
别墅被烧得精光,就算他怀疑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意外,也无从可查,田雨柔和陆非夏从高中起就是好朋友,曾经甚至帮陆非夏挡过一脚,她没有纵火的理由。
而且起火之前,大道上的监控就显示田雨柔已经出门散步去了。
可是当天别墅里只有她们三人,肖宇哲是为了救陆非夏才冲进别墅的,所有的监控都没有问题,莫非真的是意外吗?
中午在厨房做饭的是秦仪,秦仪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难道是她这次出了错,才导致天然气管泄漏?可是在时间上,是否太巧合了?
这种理由,听起来真的过于勉强。
意外意外,一次意外就能让陆非夏的母亲白白离开人世吗?
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尾端,纪刑年含在嘴里用力地吸了口,然后把烟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继而他回到车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