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韦青只觉得头疼欲裂,一会儿是豹子一步一步逼近,一会是小九儿用血淋淋的手扒土救他,一会又是小九儿和他共舞,月光下的小九儿美得不染纤尘。
念奴醒来时,韦青已经不见了,她走到街上,才发现除了宜春院,她无处可去。
韦青决定了,不管怎么样,要见小九儿一面,这是为了对得起小九儿,只为自己心安。对天牢他并不陌生,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见母亲最后一面的,现在轮到了小九儿。
韦青苦笑,原来他真是不吉之人,他所爱的人都要折在这里面。
小九儿听到韦青的声音,吃惊不浅,急忙道:“我不见,我不认识他。”说完吃力地用袖子想掩住脸。她不想让韦青看到自己的惨样。
韦青还是进来了,用手拉下她的袖子,盯着她那张陌生的脸。小九儿晃着头呻吟着:“不要看,不要让你以后在噩梦中见我!”
韦青叹息着:“怎么会是噩梦,见到你的梦都是盼来的,不管你什么样,我都愿意见。”
小九儿的泪水从脸上划过,她以为泪已经流干了,原来还没有。
韦青继续说道:“我早说过,再遇到野兽,我还是要先逃命,你说你还是要救我。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你恨不恨我?”
小九儿把布满伤痕的手放到韦青的膝上,轻声说:“有过一点恨,你来了,就一点也没有了。谢谢你。”
韦青站起身,轻轻一笑道:“九儿,来世我们做夫妻。”
小九儿倒在地上,涕泪横流,她从没想过可以如此幸福。
韦青头也不回的走了。小九儿并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他要去算一笔账,这是他欠小九儿的。他自知没有能力去救小九儿,可这有什么关系?不能救她,就跟她死在一处,不也是好收梢?
韦青出了天牢就直奔宫门,他必须要见武贵妃,这一切都是她在搞鬼。
刚到宫门前,从宫墙夹道出来辆车,能在夹道行车的只有少数人,韦青停了一下,这车里之人必是宫中重要人物,也许就是他想见的武贵妃。
那车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韦青面前停下来,车帘一掀,露出一张肥白的脸,原来是贾昌。
当日韦青曾和他有过渊源,跟小九儿一起在他手下吃过苦头。现时的贾昌满脸堆笑道:“韦大将军,我正有事找你呢,请上车一叙。”
韦青没心情和他罗嗦,只说了一句:“贾大人,韦某有急事在身要进宫,改日再叙吧。”
贾昌推开车门,再次让道:“韦大将军,你的急事我是知道的,我就是为了帮你来的,不就是……”他压低声音凑到韦青耳边说:“茅小九儿。”
韦青二话不说跳上贾昌的车,他决定听贾昌说说。贾昌关上车门,一跺脚,车子向前行去。韦青刚要问,贾昌一摆手,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说道:“我新配的料,韦大将军你闻闻。看看味道可劲道。”韦青无心讨论这些,可又只能应景,接过去放在鼻边用力一嗅,只觉得香气扑鼻,没等开口,就觉得舌头发木,身体软得不能动,他吃力地抬手指向贾昌,贾昌的大胖脸上依然满是笑意,马车越跑越快,应该是出了长安。
念奴回到宜春院,李龟年就迎上来,他一夜没睡,这段时间折腾下来,已经两鬓染霜,显出老态来。
“小九儿……”念奴只说出三个字,就泪如雨下,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李龟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猜也猜得到小九儿的境遇,心里刀剜得一般难受,嗓子似乎被掐着,话都说不出来。
“小九儿说了,让给师傅带话,保重身体,别为她难受,她不能给师傅养老了,让师傅白疼了一回……”念奴断断续续把话说出来,没等说完,忽见李龟年站起身,转身就走了出去。
李龟年没有回李府,而是去了亲仁里。在豆卢府的后角门外,他呆呆站着,一语不发,这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在第二天早上,后角门打开了,一个大娘走出来,面无表情传了一句话:“让你回去吧,知道了。”
李龟年不敢不遵命,急忙转身,不想腿早就僵了,转身又急,只觉得天旋地转,嗓子发甜。他努力站稳身体,也不回头看角门的方向,蹒跚而行。
素言一直在角门里看着李龟年的背影,她为难。
豆卢氏的屋子还是老样子,只是灯光更暗了。豆卢氏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娘娘,怎么办?”素言喃喃自语,似乎在问豆卢氏,又似乎在问自己。
“你都有答案了,还来问我。”说话的是豆卢氏,她的口齿并不清楚,可还是能听得真切。她伸出干瘦的手,素言娘子忙过去搭住,扶着她坐起来。豆卢氏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抱起来还没有几岁的孩子重,素言娘子一阵心酸。
“把李隆基找来吧,是时候做了断了。”豆卢氏幽幽地说。
“找李隆基来?武贵妃那边……”素言娘子急了。
“你说我这个活死人,多活一天两天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换给小九儿,她能活到阳光下,她的日子还长着呢。”豆卢氏说着,轻轻抚摸着素言娘子削瘦的手臂,轻轻叹息道:“我不止是为她,还有你。我不想你成第二个我,我这一去,你就可以去找他了。”
“娘娘……”素言娘子把脸贴到豆卢氏的手背上,抽泣起来。
自从王皇后的事发后,李隆基似乎对后宫的兴趣骤减,除了不回内宫住,回去也只是在武贵妃的寝宫,二人多半是商议案情和朝局,全然不讲男欢女爱。武贵妃也说不好,这到底是不是好事,李隆基似乎是完全归她所有,可心却离得越来越远了。她现在的角色更像一个近臣,伴君如伴虎,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