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考官,饶是高力士这种在深宫见过无数佳丽的人,都有些失态,这女子的容貌,在宫中诸妃之上已经是定的了,即便是歌唱得差些,选在君王侧还是没有问题的。高力士拿定了主意,脸上带出笑道,开口道:“你且报名开唱吧,莫慌。”
“奴,宠姐,江苏乐伎。”这是乐籍上写的,宠姐早就背好了。
“江苏?”李龟年有些吃惊,按说这样的人物,早就要名扬天下了,他也常用来往江苏,竟从来没听说过。
“紫眸……我倒听说成都府有个叫苏朵的是紫眸。”顾大娘见多识广,说得宠姐心中一惊。
“奴家自幼被养在府中教习,并不见生人,所以知之甚少。”宠姐解释道。
“这样好,这样好。”高力士叫的好,完全是按选妃的标准了,顾大娘和李龟年自知多嘴失言,都不肯再问。
宠姐开唱,众人又是一惊,这小娘子不止是人生得好,歌也不俗,看来花魁是稳拿到手了。三个考官却各有想法,这一组宠姐晋级是没有异议的,但从目前考过的乐伎中看,宠姐的唱功无论从声线还是技巧上都是比不过念奴和小九的。李龟年和顾大娘是行家,心知肚明,高力士则是票友,并不精通,和大众的想法一致,心里已经取了宠姐做花魁。
从太常寺出来时,门口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出了一个绝色紫眸美人儿的消息不胫而走,小九儿是取衣服跑过,马车被截住了。她好奇地探头出去看,正见官差护着宠姐上车。小九儿眼毒,一下就认了出来,她顾不得打招呼,直接跳下车向宠姐的车追去。
无奈车边的人太多,小九儿挤不上前,只好拢住口用力叫:“苏朵!”
这两个字刻骨铭心,宠姐急忙回头,见是小九儿,心中一阵厌恶,视而不见,上车就离开了。小九儿还想奋力往人群里挤,见宠姐这副德性,登时没了兴趣,气哼哼跺了跺脚不追了。
宠姐被带到外宅,这是简单的民居,不大的四合院,收拾的很整齐,东西也一应俱全。她意外地发现,采薇没有离开的意思。
采薇不咸不淡地说:“娘子回来了,累了吧。”
宠姐坐在梳妆台前,采薇忙过来帮她梳洗。宠姐淡淡地说:“你放着王妃贴身侍女的身份不要,跟我来,不是太委屈了。”
“不委屈呢,以后娘子要进宫的,总比在王府要好吧。”采薇的话让宠姐也没话可说,洗洗就躺下了。
不想没等她睡下,外面门就被敲得乱响,采薇披衣起身去院子里,小婢女已经把门打开了。采薇刚要训斥,看一眼就忙跪下来。
宠姐再想不到武妃能亲自过来。
武娴穿着一身藏青衣服,带着同色帏帽,她把帽纱揭起时,宠姐又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那张脸写着所有人生失败女人的所有悲哀。
武娴稳稳坐好,嬷嬷过来把她的手杖接走,采薇已经捧着一杯热茶过来,笑道:“夜深寒重,娘娘喝点热茶驱一下寒气吧。”
武娴伸手接茶,采薇细心地把茶盏在她的手中放稳,才退下去。
武娴转向宠姐的方向,轻轻一笑道:“采薇这孩子打小儿就跟着我,现在舍下给你了,你别负了她。”
宠姐心里一惊,原来采薇是武妃的人,可她明明在元妃身边。再联想到麦子跟她说过的模棱两可的话,看来这宁王府里的水真是很深。
武娴似乎猜到宠姐的心事,接着说道:“我今夜过来,就是跟你摊牌的,以后这样说话的机会不能太多了,等你进宫了,你是主子我是奴仆,总归拘束。”
宠姐起身跪在地上,低声说:“娘娘对奴家有再造之恩,不管到什么地位,也不能在娘娘面前摆身份,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奴家做不出。”
武娴无声地笑了,说道:“从现在起,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每一步都只能向前走,日后如若你得皇上宠爱,有得好收梢,也是我们没白忙一场。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个的,有更重要的事嘱咐。”
采薇和嬷嬷已经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武娴和宠姐。宠姐只觉得心里一阵狂跳。武娴伸手摸索着,把宠姐的手拉住房,轻轻抚摸着,叹道:“这手,多光滑,多美,想当年,我也是这般。那时当今皇上也曾爱慕于我,总是大嫂大嫂的叫,还借撒娇拧到我的怀里……”武娴似乎察觉说多了,停下话,可是脸上浮出的笑意未散,宠姐这才发现,原来武娴也曾是个光艳照人的女子,心里陡生感慨。
“男人是靠不住的。”武娴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
宠姐唯有苦笑,若是在从前,她可能会在心里辩解一句,天下的男人都靠不住,花奴也靠得住,可现在是不能了,花奴已经打了她的脸。
“王皇后,也靠不住。”武娴又接了一句。
宠姐一惊,她一直以为武娴和王皇后是一个战线的盟友,现在武娴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如何自处?武娴道:“王皇后年轻时,头脑还不错,这些年关在宫里,人都傻了。你不能全指望她,要自己有主意。必要时就来问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每一步都牵扯重大,你不要自作主张。”
宠姐连忙说是。
“对了,有个叫茅小九的,似乎和你相识?”武娴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
宠姐已经知道事情是瞒不过的,就把她曾和念奴,小九儿关在一处的事说了。武娴点头道:“这么看,当初我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小九儿可用,以后你拉拢着,别弄到念奴那边去。”
宠姐虽然不情愿,也不敢分辩,就只好点头。武娴站起身,宠姐忙把手杖递过来,武娴接过去,在地上重重顿了两下,房门开了,嬷嬷和采薇急忙过来一左一右扶住武娴。
武娴向前走两步,又回头嘱咐道:“多倚重采薇,这孩子脑子灵光着呢。”宠姐哪敢不应,等武娴出去了,对采薇的态度也是大不同,不敢有一点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