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堂。
齐达正坐在一边,双臂环抱,气势汹汹指挥着随从砸店。
这个齐达,大约四十来岁,比温瑶见过的李知县还要大不少,生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长期吃香喝辣缺少锻炼,此刻可能因为情绪比较激动,脸也涨得通红,一副油腻相。
店铺内,客人见势不妙,早就都跑光了,只剩下齐达一行人与济世堂的人。
冯叔拦阻时不小心被推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额头碰了块淤青,正哎哟叫疼。
姚清瀚这会儿也没功夫管齐达的人打砸了,正在给冯叔上药。
一袭香风飘出,一抹纤细身影从后堂走出来,冷声:“就算你们把这济世堂砸个稀巴烂,也无济于事。不如把力气先省着,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姚清瀚一看温瑶出来,心一悬,忙走过去:
“二娘,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温瑶却对姚清瀚递了个“无妨”的眼神,淡定自若。
齐达一看从药铺后堂出来了荆钗布裙的貌美小娘子,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仙?咋?是姚掌柜的闺女儿还是偷偷养着的小媳妇儿啊!?”
这一番调戏式的打趣,让几个随从都停下来,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姚清瀚恼怒:“齐公子说话可别太无礼了,这位是我们药铺的女大夫!”
“哎哟,生得这般娇嫩美貌,居然还是个大夫?了不起啊。”齐达讽刺,“不过纵然再美,也没用,咋的,指望派出个小美人儿来说和劝架,就能让我算了?!我告诉你姚清瀚,老子可没那么好糊弄!反正老子吃了你们的药就不舒服,你让我身体受损,就得赔钱!”
温瑶蹙了眉心,打断他:“赔钱,也可以。”
齐达不敢置信地看向这颇有大将之风的小娘子。
“若真是济世堂的药出了问题,济世堂自然会赔偿。到时候,别说赔偿,济世堂自己也会羞耻停业。但,若不是济世堂的问题,齐公子不但得赔偿济世堂今日打砸和休业的损失,还得对整个苜蓿镇发出告示,为济世堂澄清。公子觉得这样如何?”
她在济世堂做了这么久,绝对相信济世堂这块招牌的品质。
不相信济世堂连一点儿普通的风寒药都会弄错。
铁定是这齐达自己的问题。
齐达听她一二三四地说得言之凿凿,听得愣住,随即才大笑出声:
“你说得倒是不错,也正合我心意,不过你算什么人?不就是济世堂雇佣的女大夫么?有什么资格代表济世堂跟我谈这些?你现在这么说,到时候济世堂的老板不同意,那我去找谁?”
身边随从也奚落笑起来:“是啊,一个在药铺帮工的小娘子居然还跟我们主人谈起条件来了~”
却听姚清瀚的声音传来:“
“她刚才说的话,也代表我们济世堂。既然如此,就按照她说的办。”
齐达一行人顿时一怔,随即才皱眉:“姚清瀚,她不过一个大夫而已,怎么可能代表你们济世堂说话?她的话能算数儿?”
姚清瀚看一眼温瑶,一字一顿,并无半点迟疑:
“她除了是我们济世堂的大夫,也是我们金陵府所有济世堂分号的老板,说话当然作数。”
又肯定地看向温瑶,眼神尽是支持。
示意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行,他绝对是支持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呆住。
别说齐达一行人,惊讶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居然是济世堂的老板,就连冯叔和阿宝也愣住。
温瑶这个当事人也是一诧。
姚掌柜这是咋了……
说她是济世堂的老板?
难道只是想给她撑腰,暂时这么骗骗齐达?
应该是这样吧。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让姚清瀚失望,绝对要为济世堂争口气!
她望向齐达:“如何?你若同意仔细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济世堂出错,咱们立个简单字据,再找个街坊来做个证明,免得口说无凭!”
齐达这才收回了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温瑶,冷嗤一声:“行!到时候你们药铺若休业了,可别哭着求我算了!”
温瑶打了个手势,让阿宝却写下简单的字据,与齐达分别摁下手印。
阿宝又去请了个隔壁肉铺的店主,也是镇子上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过来当见证人。
一切妥当后,齐达冷哼一声:“接下来你还想怎么样?”
要不是看这小娘子长得漂亮,早就翻脸了,还跟她扯这么多干什么?
温瑶手一抬:“将这位齐相公在济世堂开的药方子给我。”
阿宝连忙翻出存档,捧着给了温瑶。
温瑶看下来,又走到齐达跟前:“抬手,卷起袖子。”
“呵,干什么?还想吃我豆腐啊。”齐达嬉皮笑脸。
“别废话!”
齐达笑意一凝结,啧,这小娘子看着娇娇柔柔,竟这般凶悍,只能暂时卷起袖子。
好,就看她想怎么样,查不出个什么,他到时就让这济世堂赔偿自己,赔不起,就将这女东家带回去当小老婆!
她拖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纤指搭上他脉象,安静把脉起来。
眸色流转,时明时暗,诡谲起伏。
许久后,齐达才懒洋洋道:“咋地,还吃豆腐吃上瘾了啊,把完了没?”
阿宝见他言语轻薄,脸涨红,恨不能上前一把塞住这胖子的嘴,却见温瑶放下手,站起身,一双秋水般的清眸显然已看出症结,凝视着齐达:
“你昨日在济世堂开了药,回去后,按时服用了?”
“当然!怎么,你是想诬赖我根本没吃你们的药?要不要我让人将家里的药渣子拿来给你看看啊?”齐达气不打一处。
“你吃完我们济世堂的风寒药后,是不是又行了房事?而且还玩得挺凶,耗时也不短,是吧。”
这齐达的脉搏很虚,气弱精微,是那种振奋之后的虚弱。
就在他来这里之前,绝对经历过耗体力的运动。
像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吃喝玩乐的官眷,还能做什么力气活儿?
无非就是床上那档子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