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锦服纤尘不染,隐隐还散发着好闻的薄荷清香,那是浣衣坊经常能嗅到的香气。
如今时过境迁,陪伴自己共患难的好姐妹已经离世,秋素雅难免又有些感伤。
唐天政在对面拂袖落座,端起一杯茶,状似悠闲:“怎么?方才不是看得挺欢乐吗?本王一来,你就装模作样了?”
秋素雅冤枉,她现在的难过可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也懒得跟他解释,反问道:“王爷今日难得好雅兴,怎么不接着弹了?”
他优雅品着香茗,随口一答:“有比弹琴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秋素雅问得越急,他反而显得无所谓:“过几日母后寿辰,你要随本王一同入宫贺寿。”
“我?”秋素雅有些意外。
似乎有意撇清自己,他又认真地加了一句:“是母后的意思,她想见见你。”
“太后娘娘要见我?”秋素雅不禁想起当初委托慕容云起的事,委婉地笑了笑,“我挺着个大肚子,不太方便吧?”
唐天政故意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勾唇冷冷一笑:“你要是不挺着大肚子,她老人家还未必肯见你。”
这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
她只好敛了笑,乖顺地点点头:“知道了。”
唐天政突然握住她的手,像模像样地把起脉来。
秋素雅心头一紧,差点真把这事给忘了,这家伙的医术想必不在绿医仙之下,要想从她的脉络中感知怀的是男是女,如今这么大的月份应该不难。
想到这儿,她开始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唯恐看见一张得意的笑脸。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严谨的态度仿佛真的在诊断病情。
过了好久,他才把她的手重新放回冰冷的石面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看向她,意味深长。
秋素雅心里打了个突,面上不动声色:“怎么了?”
他轻笑,端起茶杯继续浅啜:“没什么,胎儿很正常。”
秋素雅很想问肚子里怀的到底是儿是女,可是斟酌了良久,最后还是没能问得出来。
唐天政明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偏偏不显露,淡定从容地喝着茶,静静观赏着她忧虑的模样,感觉甚是舒畅。
考虑了一会儿,秋素雅转移了话题:“六王爷他……不会再来吧?”
“你不是很希望他来吗?”放下茶杯,他看着她,颇为得意,“一个长年跟棺材打交道的人,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
秋素雅无语。
无字天书一天不到手,这个唐天淇一定会纠缠到底!
想不到惹了一个鬼王不够,又犯贱地误惹了一个盗墓王,真是自作孽!
“我哪知道太子会把风雅阁里的东西全扔掉呢?那可是……”
“可是什么?”
秋素雅连忙转了话锋,口气里满是悔恨莫及:“那么多的古物,很值钱的!要是全都献给六王爷,他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可惜都没了,唉……”
唐天政轻哼:“一些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本王全都让人搬回来了。”
“搬……”秋素雅一惊,回味着他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你把风雅阁里的东西全都搬回来了?那……”
所以说,无字天书就在祁王府!
秋素雅指着方才唐天淇离去的方向,咽了咽唾沫,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藏的住!
唐天政却兀自揶揄起来:“风雅阁,据说是你那位好夫君耗费了大量心思建起来的,如今灰飞烟灭,心疼么?”
心疼?她讥笑。
一些身外之物有什么值得她心疼的?她心疼的人早已被眼前这个刽子手毁尸灭迹,连麒麟珠都救不了他,那些废物又有何用?
“你还是尽快把无字天书给六王爷吧!说不定他感念你的恩德,真的给你当牛做马呢?帝王之路,自然是垫脚石越多越好。”
闻听此言,唐天政脸色大变,声音陡然冷冽:“你胡说些什么?”
秋素雅见他杯中已空,又给他续上了一杯茶,恬然一笑,言语不急不缓:“自家人说两句,你怕什么?”
唐天政气极反笑,敢情他们都成自家人了。
“本王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你胡言乱语,就不怕到时候连本王都保不了你?”
她摇摇头,硬咬着这话题不放:“王爷难道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
然而,唐天政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呵!蠢女人,你以为本王会在乎那个位子?”
“男人……不都有这样的野心吗?王爷为什么不在乎?”
这话说得好像他不是男人似的。
唐天政脸色有些阴冷,沉声道:“本王没兴趣!”
言尽于此,秋素雅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兴趣这东西,还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也罢,我有些疲倦了,想回去歇息,望夫君恩准!”
这一声夫君叫得极为顺耳,唐天政心头一阵悸动,差点就被她蛊惑了。
阴冷的脸色泛起一抹绯红,他皱眉道:“还没成亲,你胡叫什么?”
秀眉轻挑,她俏皮笑道:“不叫夫君,那可以叫阿政吗?”
“不可以。”他神态严肃,口吻坚定。
秋素雅只好低下头去,故意佯装一脸的失落。
唐天政已没心思继续饮茶,起身,言语刻薄:“秋素雅,你别以为本王是真的想娶你!这不过就是一场戏!本王也知道你不在乎什么名节,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把那些余孽一一逼出来,本王给你个王妃之位也无妨。不过你记住,在本王眼里,你依旧是个低贱的下人,这辈子都别痴心妄想!”
秋素雅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当下也不做任何辩解,恭敬颔首,态度诚恳:“是,王爷。”
唐天政垂眸看着她,还是不甘心,又加了一味猛料:“今夜来给本王侍寝!”
不容置疑的口吻,顿时令秋素雅目瞪口呆。
抚着球状的大肚子,她咬着牙没吭声,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谁给谁侍寝呢!
眼看着这厮志得意满地离去,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总有一天,他的锐气会被她挫得一干二净!
当然,静下心来的这些日子,她也想了很多。
要杀唐天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他高强的本领,单凭他一身的毒血,下毒这招基本可以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在毫无防备之下,才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但在那之前,她要先把玥姬除掉,以及府上的各个姬妾,每一个她都得留个心眼儿,绝不能再像当初那样犯傻,必要时,杀鸡儆猴!
如今她住在东院的一处阁楼里,有侍女端茶倒水的伺候,日子还算过得舒坦,唯一的不足就是少了阿珠陪她聊天说笑。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当初就不该去找阿珠,把她留在身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说到底,还是她间接害死了她。
眼看日头西斜,秋素雅略有一丝焦虑,也不知道唐天政又想玩什么花样,只好按照他的意思早早洗漱,静候在卧房里。
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她还真不怕他再耍什么阴招,总而言之,静观其变。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亥时,却仍然没见到唐天政的影子,细细一琢磨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原来这家伙是故意玩弄她!
前一刻刚准备上床休息,下一刻就落入了某人的怀抱。
暧昧的气息带着一丝调侃在耳边萦绕:“等急了吧?”
秋素雅心头忐忑,低低回应:“我以为你不来了。”
话音刚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得一干二净,她心一凉,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怀着身孕,她的体态略显臃肿,唐天政却丝毫不介意,难得温柔地轻抚她,当然,除了吻。
他从来不曾吻过任何女子,那些争先邀宠的姬妾人人都想得到他的亲吻,却无一人能得偿所愿,说到底,不过都是泄欲的工具。
秋素雅却是个例外,从一开始的玩弄到后来的强占,这一次,他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得到她,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小心翼翼。
“你……够了!”长时间的身无寸缕,秋素雅有些恼羞成怒。
岂料传来的却是某人得意的谑笑:“急什么,良辰美景,咱们慢慢来。”
躺在床上,狠狠地攥着锦衾,她咬咬牙,继续隐忍。
“知道吗?本王就喜欢看你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难得兴致这么好,唐天政一连折腾到半夜才肯放过她,说是放过,也就是不再乱动而已,一整夜都抱着她的,箍得动弹不得。
秋素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到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的恶魔已经不在。
她松了口气,艰难地下了床。
正一个人呆呆地用早膳时,就见慕容云起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素素!出大事了!”
秋素雅手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摔落下来,忙问:“怎么了?”
慕容云起坐下来,一掌轰上桌,脸色涨得通红:“还不是那个苏落!她给本将军闯大祸了!”
秋素雅一脸愕然,还没开口问,他已经咬牙切齿地道出了原委。
“那贱婢,昨日在本将军的酒水里下了媚药,刚好太子殿下来我府上串门,结果本将军就把他给……”
话音未落,秋素雅已经噗嗤大笑起来。
慕容云起挎着俊脸,悲愤欲绝:“笑?你居然还笑?”
秋素雅捂着嘴,忍了好久才把那股笑意憋了回去,正了正色,严肃道:“依我看哪,你也不用紧张,太子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不会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的,稍安勿躁,啊!”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气得慕容云起吹鼻子瞪眼,一脸的追悔莫及:“当初真该听你的话,把那贱婢赶走!”
笑了一会儿也笑够了,秋素雅正经地问了一句:“那苏落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今早就把她赶出去了!本将军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嗯,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叹了口气,她也没心思再用什么早膳,宽慰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想来你跟太子关系也不错,借着这件事更上一层楼也是极好的。”
慕容云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索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和唐天政怎么回事?我都没帮什么忙,这转变的也太快了点吧?”
“他这人你还不了解吗?说风就是雨的!总之他有他的主张,我有我的心思,我们各取所需。”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慕容云起也不再多问,沉声道:“嗯,那你万事小心,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秋素雅点点头,满腔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太后寿辰的那一天。
唐天政特意给她备了一件宽大的浅蓝盛装,乌发盘成飞仙髻,娇俏的小脸上略施粉黛,远远一看,依旧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当然,那都是表面。
走出王府,在诸多宠姬艳羡的目光下,她由内侍小高一路搀扶至马车前,犹如尊贵的女主人,理所当然地坐在唐天政的身侧。
刚坐下,就听到玥姬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慢着!”长剑直指马车车帘,她压抑着怒火,一步步走到近前。
秋素雅没动,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唐天政亦不动声色,随口命令:“有什么事等本王归来再议。”
冰冷而又决绝的口吻,玥姬听着只觉得分外刺耳,又上前了一步,声音略显哽咽:“玥儿不是想挡王爷的路,玥儿只是想……护送您一程。”
他果断应了一声:“不必了。”
心中不甘,却也无奈,玥姬只好退回到马车一侧,眼睁睁看着车轮转动,呆呆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却偏偏在婚礼前夕把她这个新娘弃之如履,真是好狠的心肠!
随着马车越行越快,秋素雅有些坐不住,一来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舒服,二来也有些担心见到太后娘娘会不小心露出马脚。
那些在后宫挣扎过的女人,可没有一个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