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医院
“承泽,明晚铅华集团的晚宴就你代我去吧。”叶文博将黑色的请帖放到桌面上。
叶承泽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拒绝,就被父亲打断:“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应酬,你年前做的最后那台手术就是铅华集团的董事长,他们指名让你一定过去,这个面子我们一定要给。”
“我知道了。”叶承泽拿过请帖,“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等等,承泽,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叶承泽随意敷衍了句:“四处走走。”
叶文博闻言叹了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你这么多,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承泽,无论什么有什么事,我永远是你的父亲,希望你不要因……”
“爸。”叶承泽出声打断他,“我不质疑您的任何决定,但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我妈,我只希望您明白这一点。”
叶文博面色阴沉了下来:“承泽,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叶承泽冷笑:“那您还希望我怎么做,笑脸欢迎您在外面的私生子吗?”
“叶承泽!”文件被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以前的父慈子孝再也看不到,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他无意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争吵,只是感到心寒,叶承泽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顾珺瑶的时候,她也正面临着他的父亲要接回自己在外的私生子,她这么极力地反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也没有改变她父亲的决定,是不是同样这么伤心和无力。
屋外上午还是阳光灿烂,傍晚已是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
珺瑶回来也没闲着,老头子一个电话把她召回了顾家老宅。
“爸,您找我?”
顾晋鹏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眸光沉沉地看着珺瑶:“徐家的事,是怎么回事?”
珺瑶面色无波,像是在聊天气一般平常:“看着不太顺眼,顺手就处理掉了,爸,这事已经发生两个多月了,怎么还劳您记挂。”
“啪——”顾晋鹏一掌拍在书桌上,面色阴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爸,您这话怎么说,我处理一个徐家而已,还要跟您报备吗?”她直直地迎上顾晋鹏的目光,丝毫不畏惧。
“那是你徐姨的母家,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顾家?”还一个徐家而已,“顾珺瑶,你现在还能把谁看在眼里!”
“爸,您说的这么义正严辞,要不是时隔两个月您才问起,我差点都要相信您是个情深意重的人。”
话音还未落,那边已经是暴喝:“混账!”
屋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书房的门此刻被敲响,管家出现在门口:“先生,大小姐,开饭了。”
顾晋鹏看了眼此刻站在那儿气定神闲的女儿,沉声开口:“顾珺瑶,到此为止。”
珺瑶何尝不明白老头子根本也没打算深究,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来责问她,既然老头子给了台阶,她自然也就顺坡下了。
“知道了。”
“下去吃饭吧。”顾晋鹏率先走出去,珺瑶跟在他身后下楼。
徐韵看着顾珺瑶,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随即露出得体的笑容,伺候顾晋鹏坐下,对珺瑶说道:“珺瑶回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了,过年也不回来吃顿饭。”
珺瑶在顾晋鹏右手边坐下,对徐韵话里话外,明嘲暗讽当作没听见。
“晋鹏,喝碗汤。”她将盛好的汤放在顾晋鹏面前,又盛了一碗给珺瑶,“珺瑶看着瘦了。”
她没动,目光看着徐韵的手,眼里有了隐忍。
那是一双白玉般的手,徐韵一项保养的好,在顾家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四十几岁的女人看着像三十出头。
“怎么了?珺瑶,汤不合胃口?”她转而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珺瑶的碗中:“尝尝这菜,特意为你——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手起刀落。
徐韵花容失色,死死地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豆大地汗珠冒出来,惨叫声都带了颤抖。
“妈!”顾筠骐率先反应过来,立马站起来去扶徐韵,“顾珺瑶!”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能一枪毙了她,他母亲的断指还落在一边,珺瑶手中握着一枚沾着血的指环。
“快,快去叫家庭医生来!”顾筠骐紧紧抱住母亲,他在顾珺瑶眼里看到了残忍,她就是一个魔鬼,一个他杀之都不能后快的魔鬼!
管家立刻去打电话。
顾晋鹏一早就看到了徐韵手上带的那个戒指,是珺瑶故去的母亲的,她妈妈的东西一项都被保管地很好,一般没人会去动它。
徐韵故意去刺激顾珺瑶,仗着顾晋鹏在,量她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却怎么也没想到顾珺瑶竟然敢当着她父亲的面断她一指。
她全身都在抖,不是疼的,而是恨的,顾珺瑶杀了她母家一家却毫发无伤,顾晋鹏连给她做点表面功夫都没有,她恨,恨不得能喝她的血,吃的肉。
“筠骐,先带你妈妈去房间等医生来。”顾晋鹏终于发话了,顾筠骐不甘心地看了眼顾珺瑶,抱起母亲往楼上去,一群佣人赶紧跟上。
顾珺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她站地笔直,整个人凌厉地让人不敢靠近。
顾晋鹏站起来。
“啪——”
珺瑶侧着脸,握着戒指的手紧紧拽紧。
“我不管你有多看不惯她,都给我藏心里,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顾晋鹏的一席话听不到丝毫的怒气,但是冰冷的声音让人从心底里颤栗。
她站着没动,白皙的脸上很快红肿起来。
“去外面跪着,你徐姨什么时候没事,什么时候起来。”留下一句话,顾晋鹏径自上了楼。
外面是隆隆的雷声,雨点劈劈啪啪打在屋檐上,珺瑶一声不吭地跪着,身板笔挺,目光如冰般看着前方。
阿彪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匆匆现身为顾珺瑶打伞。
“阿彪,把伞拿开。”她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语气却很决绝。
阿彪犹豫:“大小姐,您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就被珺瑶打断:“你想让我多跪几个小时?”
阿彪终于收回了伞,心里却着急:“大小姐,要不我去找英杰商量,您这么跪着不是办法。”
“不用,你退下。”珺瑶看了眼二楼亮着灯光的屋子,冷冷地勾起唇角。
阿彪无法,只能默默退下。
医生很快就来了,顾家设备齐全,徐韵的断指也接上了。
顾晋鹏站在书房的窗前,就这么看着院子外跪着的珺瑶。
管家站在一边,将沏好的茶放到书桌上:“先生,大小姐身体不好,这些年好不容易把腿养好了些,她经不住在雨里这么跪着。”
顾晋鹏冷哼:“不给她一点教训,她都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大小姐是个孝顺的孩子,一项对原夫人的东西宝贝的很,应该是很想念她母亲的,其实大小姐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记挂您的。”老管家看着雨里的珺瑶,也是不忍。
“记挂!她就是这么记挂我的?”顾晋鹏转身在书桌前坐下,眼不见为净,“你以为她现在乖乖跪在那里是在示弱?她那是在跟我示威!”
老管家叹了口气,他们父女两就没有和平共处过,人家都是享受天伦之乐,偏到了顾家,到了他们父女这,就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大小姐自从车祸以后就变了个性子。”虽然以前顾珺瑶也不怎么待见顾晋鹏,可是也不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是跟她父亲对着干。
“哼,本以为她终于沉稳下来了,不胡闹了,结果呢。”想着她的桀骜不驯,原本端起来的茶杯又被重重地搁置在桌上,“处处跟我作对,越来越不知道体统!”
顾珺瑶的性子跟她本身的家庭因素影响是离不开的,从小又没有母亲,混在刀光剑雨中,她骨子里的狠辣是有原由的,这个世界,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管家也不敢再劝,静静地站在一边,偶尔看一眼窗外跪着的身影。
珺瑶一直跪着,直到管家撑着伞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她才缓缓抬起头。
“大小姐,先生让您起来吧。”管家将伞撑过她的头顶,喊来阿彪。
珺瑶缓了缓,刚入春,外面还是冰冷刺骨,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她的脸色苍白,眉头却没皱一下。
“谢谢。”她沉声道谢,没有老管家说话,估计顾晋鹏会让她跪到天亮。
有阿彪撑伞,老管家退后一步:“大小姐不用客气,就当是十年前的赔罪。”
他说的是十年前徐韵母子设计她的那次,她向管家打听顾筠骐,却被说成图谋不轨。
“不用赔罪,陈伯,我不要求你站队,你也只是实话实说,无可厚非。”珺瑶终于费力地站起来,转头让阿彪去开车。
老管家迟疑:“大小姐,您还要回去?今晚就住在这吧。”
“不用了,老头子也未必想看见我。”她撑着伞,纤细的身材却如松柏,坚毅,挺拔。
“大小姐,先生他。”
“陈伯,别说了。”珺瑶打断他的劝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老管家无奈,父女两,脾气一个比一个倔。
车里,阿彪把暖气打到最大,小心地看了眼后视镜,珺瑶正闭着眼假寐,她浑身湿透,脸色白地吓人。
“大小姐,要不要请医生给您看一下?”
“不用。”珺瑶睁开眼,缓缓抬手看着掌心中的玉戒,又慢慢握住,“阿彪,你明天再回趟顾宅,让陈伯把我母亲的东西收一收,带回来。”
“是。”
顾珺瑶跪了大半夜,又在这么寒冷的雨夜里淋了雨,以她的体质不生病才奇怪,可尽管如此,她也不愿意示弱,照常在第二天晚上去参加铅华集团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