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暖阳高照,半夜就下起了大雨。
在山区中,同一山地的气候垂直变化还会因山地的坡向、坡度、地形起伏等局地条件的不同而各不相同,用“十里不同天”来形容山地气候的变化再合适不过,比如山坡暖带、山谷冷湖。
高山上的风力也会很大,在高原内部和背风面的降水量没有迎风面的降水量大。
冬天的雨虽然并不倾盆,但却经久绵延,一个小时后,小砖房旁的排水沟就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不一会儿,又吹起了大风,雨夹风势,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摇曳晃动。
曾小鹏翻身下床,拿起手电筒,从屋角取出一捆塑料薄膜和绳子,戴上斗笠就要冲出门去。
靳伯也从床上坐起身,连忙阻止道:“小鹏,雨和风太大,天又黑,别去了,山路和田坎湿滑得很!”
曾小鹏一边开门,一边答道:“这么大的风,大棚很容易被吹翻,四号棚有几块地刚栽下菜苗,雨水灌进去就全泡汤了,我必须去看看!”
靳伯也下床要跟着一起去,曾小鹏回身拦住了他:
“你就别去了,你有病,额头也淋不得雨,我去就行了。”
说完,把靳伯扶上床,曾小鹏一头冲出了砖房。
山路泥泞,田坎狭窄,曾小鹏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进着。
山坡小砖房距四号大棚也就八百多米,可是风雨交加,山路泥泞,伸手不见五指,曾小鹏走了半个多小时。
走近一看,四号大棚果然被大风掀开了几道口子,根据曾小鹏近几天学到的有关知识,如果在大雨天,必须对蔬菜大棚在封土和固风口上进行加固,并进行引水和开渠,千万不要让雨水流入到蔬菜大棚的内部,及时的对流进水的缺口进行处理,消除雨水将带有病毒的物体带入到大棚内。
可是现在大棚被风撕裂,雨水已经灌进棚内。
曾小鹏嘴衔手电筒,扯下头上的斗笠扔在田坎上,摊开塑料薄膜,先用绳子牢牢系住四个角,然后两角分别捆在地上的环扣里,两手牵着另外两角,铺在吹裂的大棚上,再把四个角一一捆牢。
忙乎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终于把几处吹裂的大棚修补好,曾小鹏已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淌着水,冷得直打寒颤。
风小了,雨却一直没有停歇,曾小鹏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大棚已安然无恙,这才收拾好家伙什,朝小山坡砖房走去。
疲乏加上寒冷,在迈腿跨过一处沟坎时,曾小鹏突感虚脱,脚下一滑,四仰八叉的摔在了水沟边,后脑勺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曾小鹏迷迷糊糊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趴伏在一个宽阔的后背上,两个膝弯被两只大手牢牢的勾挽着。
原来是靳伯背负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山坡挪去。
“靳伯,快放下我!快放下我!”曾小鹏挣扎着要跳下地来。
“浑小子,叫你别去,你偏去!一个棚子,几颗菜苗能损失多少,你小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你爹娘交代,怎么给董老爷子交代?你给我趴好啰!”
说着,靳伯紧了紧两手,背着曾小鹏继续一步一挪的向前走去。
“靳伯,我真没事了,你放下我吧?”
靳伯不耐烦的耸了耸背,吼道:
“我说你臭小子怎么娘们儿兮兮的,一条腿卡在石缝里,我拉扯了半天才抽出你的脚,你说你还能下地走吗?瞎扯淡!”
曾小鹏听闻此言,这才动了动左脚,果然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痛,龇牙咧嘴的甩了甩头,只得老老实实的趴在靳伯的背上。
“靳伯,你老的家人都在哪儿呢?”
靳伯显然愣了一下,脚步顿了一顿,简短回答道:“在外省,不常回来。”
“那你儿子多大了呢?”
“我没儿子,只有两个闺女,都远嫁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等于没儿没女啊!”
被年过半百、体弱多病的靳伯背着,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的挪动每一步,而且老人白天还为自己挡了一扁担,额头缠着的纱布早已被雨水浸湿,耷拉在脸上。
想到这里,曾小鹏内心一阵翻滚!
沉默了半晌,快走拢小山坡时,曾小鹏突然说道:
“靳伯,你没儿子,那就让我来做你的儿子吧,做你的干儿子,我会好好孝顺你,再求董老爷子,让你搬进城里去,我来照顾你!”
靳伯闻言,浑身猛然一抖,停住步,扭头望着曾小鹏,被雨水淋湿的一张老脸满是惊喜和兴奋!
“浑小子,你说的话可当真?”
“当真,你老脾气虽古怪,但却是一个好人!我愿意做你的干儿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下我?”
“愿意,我愿意!”靳伯突然间劲头猛增,背着曾小鹏,加快步子向小山坡的砖房走去!
回到房内,靳伯刚从背上放下曾小鹏,就听“哎哟”一声,曾小鹏脚一触地,便痛的卷起了腿,痛呼出声。
可以确定,曾小鹏的左脚踝是受伤了,但不知道是骨折还是韧带拉伤,只有明天去医院拍了片才知道。
靳伯急忙从曾小鹏行李包里找出干爽衣服,三把两把扯掉他的湿衣裤,刚要扯掉内裤时,曾小鹏一下扭开了身。
靳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曾小鹏就一把扯下了他的内裤,嘴里喷道:“都是一样的东西,有啥含羞的,瞎扯淡!”
说着,给曾小鹏换好衣服,扶着上了床,让他躺下,盖上了被子。
靳伯这才褪下自己的湿衣湿裤,换上干爽的衣服,对曾小鹏说道:
“明天让墩子拉你去医院拍个片。”
曾小鹏答应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说道:
“靳伯,你过来,我把你额头的纱布褪掉,都湿透了,会感染的,明天你也一同去医院换药。”
靳伯挥了挥手,说道:“我自己换,你睡吧,折腾了一大夜,也乏了。”
第二天早上,曾小鹏起床,看见靳伯没动静,便单腿跳到靳伯床前,见老人长大嘴喘着气,满脸潮红。
曾小鹏慌了,伸手一探,靳伯额头滚烫,双眼紧闭。
一个患有几种疾病的老人,额头又受了伤,怎么经得起昨夜风雨和疲乏的折腾?
曾小鹏立忙跳回自己床边,从枕头下掏出电话,嘶声道:“墩子叔,你赶紧过来,靳伯昏过去了!”
墩子在电话里说道:“小鹏,我这就叫丰隆医院的救护车,马上过来!”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的警报声传来,几个医生护士扛着一副担架跑上了小山坡。
墩子开着皮卡车也同时赶到,护送着担架上的靳伯出了院子,墩子见曾小鹏单腿跳着跟了上来,便立即折回身,背起曾小鹏就向救护车跑去。
经医生的诊治和处理,靳伯已醒过来,躺在病床上,输上了液体。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淋雨后受了风寒,引发高烧,输两瓶液体就能控制住。”
曾小鹏也被墩子扶着去拍了片,所幸只是韧带拉伤,并没有骨折。
回到靳伯病房,房内已站满了人,正对着躺在病床上的靳伯嘘寒问暖,为首的正是董天鸿老爷子。
一见曾小鹏进到病房,董老爷子便嘘了一声,打发几个穿戴不俗的中老年人离开了病房。
待人走尽后,董老爷子对曾小鹏怨声低吼道:“你知道靳伯有病,还让他去吹风淋雨,简直是胡闹!”
曾小鹏刚要辩解,靳伯伸手拉住了他,对董老爷子说道:“董老,不怪小鹏,他是好样的,你老别这样吼我的干儿子,我可不依!”
董老爷子听闻此言,吃了一惊,看看病床上的靳伯,再看看曾小鹏,仿佛不认识两人似的。
曾小鹏昂着头,对董老爷子说道:
“是的,我认靳伯做干爹了,董老,我认为靳伯体弱多病,已不适合呆在农场,金鸿集团应该考虑让他老人家回城居住,安排一个轻松工作,等我从农场回去后,我会照顾他。”
董老爷子笑逐颜开,连说了三声好,激动的望着病床上的靳伯,又望望曾小鹏,竟一时语塞。
曾小鹏见董老爷子的奇怪表情,心想:至于这么夸张吗?你们把一个孤寡老人丢在山沟里,我认个干爹,给他一点温暖,管一管他,怎么的了?
心里想着,曾小鹏一矮身便跪在了靳伯的病床前,双手抱拳,朗声道:
“干爹在上,孩儿曾小鹏叩拜干爹!”
董老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一把拉起曾小鹏,说道:
“好,这是我金鸿的一件头等大事,不能这么简单草率,这可是有易玲玄学、八字命理的讲究!小鹏啊,等你干爹输完液体,咱们一起回金鸿,待我算好吉日,由我老人家亲自给你们操办认干亲典礼!”
靳伯躺在床上抿嘴直笑,没有言语。
曾小鹏心想:不就认了一个孤寡老人做干爹吗,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小题大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