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看着那股黑烟,在这个时代只有火\药爆炸才会产生的‘奇观’,不但震撼了周围百姓,更加震撼了他,能想到的就是火\药配方泄露。
要么是有人在制作火\药时发生意外,要么是有人使用火\药‘轰隆隆’,鉴于军器监不在此处,说明事件不在朝廷控制中。
“白日落雷了!!”
街道上不时传来喊叫声,百姓们议论纷纷,有大胆的则是向着黑烟冒起的地方跑去,张鱼紧张的看了看两边,发现马车还没停下,而原本护卫马车的骑兵也没了踪影。
他判断是坐骑受惊失控,驮着人到处乱跑,亦或是将人掀下背来,而他和郎主坐的马车一路狂奔,将护卫们拉下,如今就剩他二人。
“郎主,还是先...”
话还没说完,只见宇文温拔腿向着黑烟升起的地方就跑,张鱼来不及阻拦,只得紧紧跟上,如今能保护宇文温的就只有他一个,也没空等同伴来接应。
宇文温的速度极快,张鱼被越拉越远几乎跟不上,他只能咬着牙奋力追,就怕跟丢人。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跑着,宇文温无暇他顾,满脑子就是火\药配方泄露之事,他交出的轰天雷秘方,其实就是火药的配方,当时说过若有泄露,“请斩安固郡公以儆效尤”。
现在真的泄露了,且不说尉迟丞相会不会履行诺言,砍了自己儿子“以儆效尤”,宇文温也不可能找自己岳父算账,要是砍了岳父,夫人尉迟炽繁怕是会抱着儿子投水自尽。
事已至此,只能是看看出了什么问题,要是能抓住蛛丝马迹,协助破案抓到幕后真凶,‘说服’丞相来个‘瓜蔓抄’才是正理。
火\药扩散是迟早的事,宇文温只想朝廷能占优势,凭着轰天雷先攻克潼关以东河南地界,这样就能把隋国堵在潼关以西。
接着梁国和江陵总管府给力点,把隋军堵在长江三峡以西,这样朝廷可以整顿内政,毕竟关东的地盘、人力远胜于关中,理顺了内政可以有效利用国力,之后光是强攻都能步步蚕食隋国国土。
可要是火\药扩散,隋国有了,陈国也有了,战争的形式会有些许变化,别的不说光是攻城的花样就多了些,攻方可以掘地道直抵城墙之下,放好轰天雷然后点燃,“轰隆隆”过后城墙就跨了。
这种战法可不是宇文温凭空捏造,晚清时洪秀全的太平军就是用这种办法爆破攻城,这年头的城池都是夯土城墙,包砖的至少是州治,哪里经得起轰天雷这样爆破。
他原本判断,朝廷将轰天雷大规模投入实战,火\药的秘密至少一两年后才会扩散,那时隋国应当只剩半条命,陈国也掀不起风浪。
一两年的时间,山南的实力也会增加,若是再过几年攻克长安,灭掉杨隋,即便丞相尉迟迥以复国之功,得封王加九锡位极人臣,但宗室这边的力量也成长起来,至少对方不会走上极端。
结果如意算盘瞬间就毁了,火药的配方,不要说一年,就连一个月都守不住!
越想越恼火,宇文温不由得加快步伐,眼见着前方黑烟升起之地是一处院子,外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冲上前去要一探究竟。
“让开,让开!!”
喊声响起,连带着脚步声、吆喝声声不绝于耳,只见街道对面冲来一队士兵,当先的领队不停的嚷嚷着:“禁暴在此,闲人速速让开!”
禁暴,公、卿、大夫、士中的士,为正二命的中士,掌禁庶民之乱暴力正者,犯禁者,也就是平日巡逻维持治安,一旦发生突发事件立刻赶赴现场,形迹可疑者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找援兵。
眼见着人们围在一处院子外,院子里余烟袅袅,禁暴又领着手下赶来,宇文温觉得自己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刚放缓脚步,却见身边几人不住地看着自己。
‘你瞅啥!’宇文温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见着大娘、娘子们都看着自己,不由得低头一望,见着自己一身八卦袍,方才恍然大悟。
他刚才在宫里表演,身上穿的道袍懒得换就出宫了,如今站在众人面前的,正是道士宇文温。
干咳一声,宇文温想解释自己不是道士,不过又想起是多此一举,自己是什么人和别人何干,正要化作围观群众挤进去看热闹,未曾料人群忽然喧嚣起来。
一个黑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先是向一侧跑去,见着官兵冲来,随即调转方向往另一边跑去,禁暴见着他如此行踪随即高声喊起来:“站住,不要跑!”
喊声让围观群众沸腾起来,有脑袋转得快的,见着这人是从院里跑出来,对方碰见禁暴掉头就跑,肯定是做贼心虚,联想到方才那声巨响,还有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他们知道这家伙有问题。
见义勇为的百姓不等禁暴吆喝,立刻向那男子追去,正跑过来的宇文温见着那人往自己这边跑来,定睛一看却是个全身灰黑的男子,脸上似乎是被烟灰熏过满头黑乎乎的,身上穿着同样被烟熏黑的衣袍,看上去像是道袍。
那就是大爆炸现场的嫌疑人了!
宇文温心中大喜,这段时间有点衰,频繁被人小打脸,如今火药秘密泄露,又被人打脸,正好撞见形迹可疑之人,他要把这厮抓回去,然后使出“十大酷刑”,定要从其口中挖出幕后主使。
“束手...”
宇文温话还没说完,那人向着他这个方向大喊“道友助我!!”,宇文温闻言一愣,随即心中冷笑,他觉得对方用的这种把戏太老套,所以毫不犹豫的回头。
通常来说,甲和乙对峙,甲忽然向着乙方向喊“丙快来助我”,那基本就是虚张声势之计,甲要让乙以为身后还有丙要偷袭,那么当乙转身之后,甲就可以偷袭,或者逃跑。
宇文温自然是知道这种把戏,所以他做出了判断:后面肯定有人。
他一路来可没见有道士,就在刚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同样也没道士,也就是说此时此地现场没有道士,如果对方心存欺诈,那么喊的应该只是“某某,快来助我”。
结果喊的是“道友助我”,想来真就是有个神出鬼没的道士出现了。
来得好,一起抓!
宇文温转身握拳,便要向后面突然出现的道士扑去,结果身后哪里有人,除了路口另一头追上来的张鱼,不要说道士,连人都没有一个。
‘魂淡,想太多弄巧成拙了!’宇文温心中一惊,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知道那人冲了过来,随即将心一横,将身一弓向旁边躲去。
腰还没有弯下多少,他只觉得自己左手被人抓住,正要甩脱,耳边传来声音:“道友快走!”
道友!谁是你道...咦!
宇文温被那人扯着向前跑,他这时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道袍,对方穿着道袍想来是个道士,结果是把自己也认作道士,所以方才喊的那声“道友助我”,还真就是对着他喊的。
关键谁是你道友啊!你这个偷火药秘方的贼!
宇文温要抓住对方,可那人力气不小,扯着他继续跑,追上来的热心群众掷出一根竹竿,正好拌在那人两脚之间,他腿脚被拌一个趔趄倒地,连带着宇文温也倒在地上。
“快...”
宇文温还没说完“快抓住他”,只听耳边怪叫声起,一个男子扑上来将他压在地上,一股子汗臭味扑鼻而来,随后又有数人赶了上来将另外那人制住。
“你们...”宇文温急得大喊,结果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妖道哪里跑!!”
“两个妖道都被抓住了!”
耳边嘈杂不已,宇文温被按着手脚动弹不得,脚步声响起,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他被人如同拎小鸡般从地上扯起来,双手反剪在身后。
一名身着官服的壮汉站在面前,眯着眼看了看宇文温,又看了看他的“道友”,随即冷笑一声:“妖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声音很大,就像掌囚斥责囚犯,宇文温听起来就不爽,加上心里本来就不爽,所以愈发的不爽了,他用眼神制止了要冲进来玩命的张鱼,准备施展“毒舌”。
结果却是他的“道友”先开了口:“上官,误会,都是误会啊!”
“误会?什么误会!”
“这这,贫道方才只是点火升炉...”
“点火升炉?怎么弄得又是巨响,又是乌烟瘴气的,白日落雷,见了官差又跑,定然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果然是妖道!”
“哎哎哎,一口一个妖道的,你什么意思啊!”宇文温开始热身,准备好好调教这帮鸟人,出出最近事事不顺的恶气,“总不能穿着道袍,就是妖道吧!”
“闭嘴,人模狗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你也是个妖道!”壮汉不屑于顾,未等宇文温接话,将一个锁链往他头上套来:“押走,带回去严加审问!”
宇文温闻言怒极而笑,他这几日不顺,一向都是老实做人结果反复被打脸,见着就要被人当做妖道抓去坐牢,他便起了心思,要来个扮猪吃虎,把之前被打的脸,连同这次一起打回去。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开始放话,但不打算说明身份,等到后面,看对方怎么收场。
“管你是那个山头的妖道,带走!”
“你敢上镣铐,要取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啊!”宇文温开始放狠话。
“娶你婆娘来啊!”
壮汉口齿犀利,宇文温瞬间被点燃,他的夫人和侧室可不容得人拿来调侃,所以即便知道用词不当,还是脱口而出:“来啊?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敢抓我?尉迟老头你等着瞧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