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燕从荷包里掏掏捡捡，总是不能决定自己要给多少钱。
她荷包里装的全是碎银子, 最小的也有半两。
她先是拿起一个在眼前掂一掂, 然后在熊姥姥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放回去, 再检出一个放到眼皮底下看一看，估量有多少重量。
她一直这样磨磨蹭蹭，熊姥姥竟然也不着急催促, 反而一直笑着看她, 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在诸多挑拣中找到一个最合适的。
终于，上官飞燕选定了最初从荷包里检出的那块银子, 递给熊姥姥。
“给你这锭银子, 你把这篮子给我吧。够不够？”
她还贴心地问一问, 这些钱能不能买下全部的糖炒栗子。
熊姥姥脸上笑开了花, 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姑娘真是好心人。”
她接过银子，将篮子递给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掀开上面盖着碎花布，栗子还是新鲜炒出来的，甜香气很浓郁。
上官飞燕从里面拿出一个浑圆饱满的栗子，破了壳检出果肉, 笑着递给熊姥姥：“老人家忙活了一天，自己做的栗子只怕也没吃呢。给你, 尝一个吧。”
熊姥姥很是和蔼道：“不用不用, 我每日都做这些, 总要自己尝过味道, 才能卖出去。”
“哦。”
上官飞燕点点头，“也是，那好吧，我就尝尝老人家的手艺如何。”
说着，她将剥好的栗子送进嘴里，脸颊鼓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还不错。”
她眯起眼睛，因为品尝食物而开心起来。
熊姥姥也很开心。
吃完一颗栗子，上官飞要看向熊姥姥，笑眯眯问道：“要我说，老人家在家颐养天年就好，何必出来奔波忙碌。这一篮子被我买下，是因为我可怜你，发一发善心。可是，要别人发善心，未免不好。老人家以后还是别出来了。”
熊姥姥笑眯眯道：“姑娘说的哪里话，一家子全靠我养活。我若是不出来做一点小生意，其他人怕是要饿死了。”
她紧盯着上官飞燕的脸，却见对方娇嫩的脸蛋依旧鲜活，甚至迸出光彩来。
“饿死就饿死，恶贯满盈，无情杀戮的人，死了才更好，你说是不是，公孙大娘？”
熊姥姥脸上露出疑惑来，她明明看到对方将栗子吃进了嘴里，即便上官飞燕会一些用毒之术，可栗子是实实在在吃进肚里的，她如何会不死？
距离上官飞燕吃那颗带有剧毒的栗子已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以往，熊姥姥将栗子卖给其他人，只要栗子下肚，不过几个呼吸间，人便倒下了，可上官飞燕依旧活蹦乱跳。
这疑惑转瞬即逝，既然身份已经被人挑破，公孙兰也不必再装。
她笑起来，依旧操着一口苍老的声音，像是对上官飞燕使毒的本事很是钦佩。
“小丫头年龄不大，本事却不小。”
她话锋一转，“我曾问你，可愿做我的小妹，你说要考虑考虑，可这一考虑便没了下文。如今，可愿给我一个准话？”
其实，在上官飞燕离家出走没多久，便遇到了公孙兰。
公孙兰掌管的红鞋子里面全部都是女人，且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在见到上官飞燕之后，便有心招募对方，不想对方答应了要考虑，就再没了下文。
上官飞燕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霍休死的那日，他逃生的机关可是被你做了手脚？”
公孙兰笑道：“不错。”
“那你可知我也在笼子里，你若毁坏了那机关，我也会出不来，活活饿死渴死？”
公孙兰依旧点头笑道：“知道。”
“你既说要我入红鞋子，却又暗地里对我下杀手，如今还想劝我投你门下，岂不是可笑！”
公孙兰叹一口气：“小姑娘的确聪明，可是那日你们出来，我已经离开，你如何知道我去过那里？”
“我听人说，公孙大娘是个满身香气的女人，即便你易容改装，那身味道对于鼻子灵验的人来说，就像没穿衣服的男人，藏不住的。”
“哈哈哈……”
公孙兰忍不住笑起来，她对上官飞燕实在太满意了。
总是听那些臭男人形容女人，他们如何的想扒光女人身上的衣服，却不想她居然在上官飞燕这里听到对方形容男人，以男人调侃女人的口气，来说这番男人没穿衣服的话，如何不叫她开心。
“唉，你笑也没用的，我非但不想入你的红鞋子，还想一锅端了它。”
“哦，为什么？”
她眨一眨眼，这个可爱俏皮的动作放在老态龙钟的妇人身上，可实在称不上美丽。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这么做啊。唔，也或许，是你太欠揍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公孙兰。
公孙兰的剑法当真厉害，似乎已得了盛唐时期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的真传，这一手剑法使得眼花缭乱，以舞和剑相融，柔中带刚，招招隐藏致命的危险。
公孙兰对自己的剑法一向得意，与她交手的人中，尚没有一个能从她剑下活着离开的。
她心里叹口气，而如今逼她亮出手中的剑，即便她再喜欢上官飞燕，也是非杀她不可了。
然而，上官飞燕的剑法却出乎她意料。
她以为上官飞燕武功平平，可不过月余没见，对方的武功路数居然大变，全是她没见过的招式。
上官飞燕与人动手，是从不惧怕正面对抗与暗地里做小动作的，因为她知道，生死关头，对方也不见得多么光明磊落，她又何必为难自己做个君子。
因此，在公孙兰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上官飞燕一剑将她击落在地，锋利的剑尖抵在了对方脆弱的脖子上。
“我只要轻轻一划，你的小命就没了。”
上官飞燕一笑，然而她不按套路走，也不多说话给对方以可乘之机，下一秒剑尖刺破了公孙兰的胸膛。
她没有立刻将剑拔出来，她计算好了位置和时间，这剑若在胸膛里-插-着，公孙兰还能多活一会儿。可若是立即拔出，鲜血就会喷涌而出，到那时，只怕公孙兰喘不了几口气。
“你以为我会下毒，所以千万提防，却没料到，我的武功用来对付你，已不需要用使下毒的手段。失望吗？”
公孙兰瞪大了她那双易容得苍老的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像你杀人也没有任何理由一样，我杀你，只因为我想杀你。我心情好，我乐意！”
她偏一偏头，做出可爱的模样，小嘴一咧，笑得开心极了，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公孙兰的眼睛里猛然迸出不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