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冰火岛的这一行人还未走出昆仑山,便遇到了与武当众人走散的殷梨亭。
此时的殷梨亭同之前与明教众人相斗时的意气潇洒相比,实在太狼狈。
殷梨亭倒在沙石中,周边是殷红的血,两眼紧闭,面容惨白。他在此苦苦挣扎数日,四肢骨头被打断,从膝、肘、踝、腕、乃至足趾脚趾全部被折断。
见到张无忌时,殷梨亭的意识勉强是清醒的,待意识到他安全了,这才昏迷过去。
支撑了数日,一旦昏迷便奄奄一息,呼吸虽在,却也极近微弱了。
如果他们再晚一点发现,殷梨亭只怕已经死了。
张无忌先用九阳神功替他疗伤,给他续命。至于被折断的骨头,却棘手得很。
平常的跌打骨折都好说,偏殷梨亭的伤是受了少林金刚指力所致,与十年前的俞岱岩一般,每处断骨均被重手指力捏得粉碎,以张无忌的医术,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殷梨亭的出现仿佛是一个信号,接下的几天,他们接二连三遇到六大门派的人,只不过都是死了的人。
这些人死法各不相同,尸体也没人收敛,即便被掩埋,也只是草草了事,看起来根本不像本门之人的处置作风。
待殷梨亭清醒一些,张无忌问他伤前遇到了什么人。
那日六大门派齐上光明顶,眼见就要将明教众人一网打尽,偏偏出来个白展堂,武功高强不说,还护着明教。
六大派用上了车轮战,最终还是没能灭了白展堂这个绊脚。
事情已成定局,灭明教的事是不成了,六大派纷纷下山。
殷梨亭原本同武当诸人在一起,中间出了点小问题,他落后众人一步,待他解决完事情准备追上去,结果碰到几个和尚。
那些和尚也不说话,上来就打。殷梨亭以一对多,那些和尚的武功又与他在伯仲之间,最后落败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些人没有直接杀他,反而捏碎了他的骨头,将他推下沙坡,想叫他活活饿死痛死。
殷梨亭道:“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以及武功路数,是出自少林派无疑了。只是,武当与少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何以用这种下流手段对付我。”
这才是殷梨亭想不通的地方。
虽说因为张三丰幼年曾在少林寺做俗家弟子,后来因误会离开,自创武当派,两派心中生有嫌隙,面上却相安无事。
少林又一向为武林泰山北斗,出家人慈悲为怀,断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还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张无忌将这些日子看到许多门派弟子尸体的事同他说了,道:“若是六大派起了内讧,互相拼杀,也说得过去。”
殷梨亭摇了摇头,道:“白公子,多谢你救我。眼下我必须回武当山,确认诸位师哥的安全。到了有人家的镇子,便请白公子为我找些人手,送我回武当就好。这份恩情,殷某不敢忘。”
他说的郑重其事,张无忌却忙摆手,道:“殷……六叔,我是无忌,不是白展堂。”
他到此刻才向殷梨亭解释自己化名的事情,殷梨亭也吃了一惊,他只道张无忌已经跌入悬崖死了,不想白展堂便是张无忌,他不仅没死,还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武功。
“你,你真是无忌侄儿?”
张无忌噗通跪在他床边,眼泪流下来:“对不起六叔,我让你们担心了。”
他将这些年遭遇的事情捡重要的告诉了他,道:“六叔,我会亲自去少林寺给您讨个公道。”
殷梨亭想说什么,却觉得疲累之极,渐渐又睡了过去。
一行人只有三个姑娘,小昭要照顾受伤的朱九真,剩下一个便是杨不悔了。
杨不悔一早知道她娘在和她爹相遇前有过未婚夫,便是武当派的殷梨亭。
眼下殷梨亭受伤,需要人照顾,三餐用饭也要人亲自喂到嘴边才行。杨不悔作为比男人细心的姑娘,自当领了这份活计。
起初几次殷梨亭昏迷,她没能同他说上话,也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次端着熬好的白粥进去,却见殷梨亭睁着眼睛看头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梨亭年轻时长相格外俊秀,虽是习武之人,看起来却像文弱书生,极为娟秀。且他性子在诸位师兄弟中又是最为害羞腼腆的,配他的长相倒是名副其实了。
如今人到中年,殷梨亭蓄了胡须,即便不像年轻时那么俊秀,也依然是个儒雅的男子。
杨不悔有些忐忑,她将托盘放在一旁,将白粥端在手里,踌躇道:“殷六侠?”
最初杨不悔去照顾殷梨亭,杨逍还叹了几次气,却没对杨不悔说什么。杨不悔也弄不懂,她爹见到娘昔日的未婚夫,心里是什么想法。
按理该愧疚的,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的手段。
杨不悔的声音将殷梨亭的思绪唤回来,他偏头看过去,神情一怔。
“你……”
殷梨亭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纪晓芙,就像做梦一样,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种复杂的感觉,他说不出来。
殷梨亭对纪晓芙是真心的,那毕竟是他未婚妻,未婚妻遭遇魔教毒手,不仅失身于人,还被杀害,这么多年殷梨亭一直想手刃仇人,为纪晓芙报仇。
而此刻,死去的纪晓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叫殷梨亭反而说不出话来,一时片刻,脑中一片空白。
杨不悔见他呆看着自己不说话,脸颊蓦地一红,心脏突突跳起来。
“殷六侠,该吃饭了。”
殷梨亭却道:“晓芙妹子,你……你活过来了?”
杨不悔大囧:“你认错人了,纪晓芙是我娘。”
她大声争辩,将殷梨亭涣散的思绪叫回来。
“你,你是晓芙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殷梨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站着的姑娘,居然是他未婚妻同魔教妖人生下的孩子。
“我叫杨不悔。”
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杨不悔有些忐忑,她一直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是她娘赋予的,无论是和她爹在一起,还是生下她,她娘都不后悔。
杨不悔一直以她的名字为荣,这象征她爹娘的感情纯粹真挚。
然而此刻,她在殷梨亭面前说出这个名字,却无端生出难以启齿的感觉。
“杨不悔,杨不悔!”
殷梨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由一开始的震惊到不敢置信,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脸上似乎闪过嘲弄,又像是愤怒,就在杨不悔以为他下一秒要哭出来,殷梨亭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是我错了。”
殷梨亭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