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和山水真人各自心惊之时,师子玄呢?
此时的师子玄,只剩了心意,外现出一团灵光。
身居尘世,又在虚空。
似是在鸡足山,又立在玄都观。
他一观,玄先生就在那里,约翰和山水真人也在。而那观中,侍者与道人正在种田,少有几个道童在树下顽皮胡闹。
而此时,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开始坏掉。不但坏掉,还有种种恶臭。
自以往来说,无论是师子玄入定观照,还是神游幽冥,心意所现,都是“师子玄”,此形,此相,皆如此。
那时所见诸法经,修持法道,皆以此来。
但此时此刻,师子玄竟生出了厌离,欲弃之念。
此念一生,师子玄不由一阵心惊。
脱凡注神,已知色身不住。心不挂碍。
昔时闭关一参玄关,如我入世经历轮回种种,已破妄念执着之心。
既然如此,又怎会生出厌弃欲离身器之念?
这念一起,便是一惑。紧接着,师子玄心中可怖之感又渐息,随即而来,又是大迷。
祖师之处亲闻法,玄光洞中见诸仙。因何又生自疑?
师子玄在世行走之时,在道观中与朵朵长耳诸人说法时,也讲道心坚定,自以为道心坚定。可如今,又为何知不可疑而生疑?知坚定心,却又生无定心?
便此时,师子玄突然听道有人唤他。
一声唤,境地就是一转。
地不知处何处,荒山一处。这四周一片血流尸骸。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厮杀。
尸骸中还站着一个人,持着剑,披着甲,满身虚污。
师子玄一见此人,也认得。却是大吃一惊。
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他玄都观门中护法晏青。
晏青气喘吁吁,极度虚弱,见师子玄,抬头大呼:“观主走,我来护你!”
师子玄先是不解,随即一念通达,明了因由。
因由如何?
早在十年前,晏青和白忌一直在追踪太乙游仙道,其时五年后。晏青随李玄应侧,自以名主。
此时韩侯一声号令,裹挟天下诸侯,兵行巴州。李玄应名以诸侯随行,晏青亦随军往。
如此三年,几多兵戈血海厮杀,多次救李玄应出了必死之地。
可叹晏青虽有剑仙之力,终究不敌在世兵祸,杀尽敌而气尽亡。
如此明了。师子玄才知道,原来晏青已经死了。
但肉身是死,晏青却不知自己已死,元识中依旧记得昔年曾与师子玄的约定。要为其护法。
就因为如此,眼前厮杀来犯诸敌,皆为毁道而来。一切来犯诸敌,皆是道地邪魔。
如此。才有师子玄听到那声:“观主走,我来护你!”
看看,昔年一个约定。晏青死后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要为师子玄护法,甚至连自己已死都不知道。
晏青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师子玄知不知道?
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但为何从前会不知道?
这不应该啊。
以师子玄的道行,与他亲近,有缘眷属,若身有难,身有大患,他都会有所感,怎么连晏青这位道场护法身死都不知道?
回头看看,师子玄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答案是,于山中坐,于观中求,是名修行。
这段时间,师子玄不出山,不入世,只是在修,在定,在观,一无所觉,所以连晏青已经身死,都不知道。
师子玄现在还在迷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见晏青仍然死而不自知,空作生前念想。
忍不住上前道:“道友,我无事。此时此地也无晏青。”
师子玄这一句话,就道明了晏青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晏青一听,眼露茫然,随后四境情景都一一消失,来犯诸敌邪魔,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我已死矣。”晏青终究明了,长叹一声。
于此时,就见冥冥之中,似有东西在拉扯晏青,拽的他摇摇晃晃,就要去五颜六色的光圈中去。
师子玄知道这是晏青累世所造业力牵引,却不忍他继续入轮转,当下思之,说道:“道友,我虽不能带你成就,但还能带你去上行诸天,总好过下堕。”
晏青闻言大喜,说道:“谢道友慈悲。”
师子玄也不多说,“拽”着晏青,上行就走。
这一行,不见他物,不见别致。就是无穷的光。
层层诸天,层层诸景,都是诸光所现。
去了十八层天,忽听晏青叫道:“道友,停下,停下,我受不了了!”
师子玄急道:“道友,且坚持住,凭我道行,还能再走几步,不远了,不远了,就在眼前。”
晏青叫喊道:“走不了,走不了!我浑身难受,如万蚁噬,如血池污,如千刀万剐,受不了,光照的难受!”
师子玄立时一愣,恍惚间,诸天已不见,诸光也去,晏青脱了他的“拉扯”,被业力牵引,去了当去之地。
好在这一瞬间,一刹那,师子玄回过神来,结了一记心印于晏青。有此心印,下世也好寻他,再度他回山。
这时,师子玄又听有人唤他,师子玄就去了。
此地不知何地,是宫台御宇,是水榭楼台。此中有一女子,刚过妙龄,雍容有度,体着华裳。
一旁还有个扇扇子的婢女,一边打扇一遍瞌睡,猛见了师子玄,惊喊道:“哪里来的人!”
女子闻声举目,见了师子玄,目含泪珠,喜极而泣道:“小哥哥,你终于来看湘灵了。”
师子玄被这一声“小哥哥”,喊的心惶惶,神戚戚,但见这女子。不见初时稚龄童趣,样虽如旧,正值妙龄,却如隔着一个盖子。
师子玄脑袋轰然一声,失声道:“湘灵,你怎如此了?”
女子--湘灵眼睛一霎一霎,初见师子玄时的惊喜稍去,定了定心,喜滋滋道:“小哥哥,你说什么啊。这些年来。也不见你个踪影,我找了你许久,就是玉京也去过。听说你在景室山立了道观,我也寻过。你好生可恶,都不见湘灵。”
什么?
湘灵去过玉京寻他?甚至亲自去玄都观寻他?
他不是不见?只是不知道她来。
但为何不知?湘灵若来寻他,他会不见吗?
休说他与湘灵之间的缘深,就是昔年妙音道人也求他,说湘灵日后若出清微,必有大不良。
但知湘灵出了山。师子玄还能躲着不见吗?
可是就因不知而不见。
为何不知?
答案是,于山中坐,于观中求,是名修行。
这段时间。师子玄不出山,不入世,只是在修,在定。在观,一无所觉,所以连湘灵离了清微洞天。来了世间,都不知道。
师子玄还在迷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深知湘灵如此下去,必会如妙音真人所说:“她日后,必生不良。”
一念如此,师子玄急道:“湘灵,你现在身在何处?怎么还不回清微洞天?”
湘灵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也不回答,对身旁的婢女道:“玉竹,你去请元君来。”
婢女应声告退,没了外人,湘灵喜滋滋的拉着师子玄坐下。
师子玄坐下,又问了一遍。
湘灵道:“回去干什么?嘻嘻,小哥哥,你忘记了?老师已经把我赶出去了,要我百年之内,不许回去。这才多少年?一半都未到哩!我还没玩够,回去做什么?”
师子玄心中苦笑,暗道:“湘灵啊,湘灵,你以为这世间,还是清微洞天?你以为这百年光景,还是洞中一刹?”
这些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问道:“这是哪里?”
湘灵疑道:“是宁王府啊?”
师子玄恍惚记得,那时在祖师面前,湘灵就说过自己来历。自己那时没在意,原来这就是湘灵在世的家。
师子玄恍惚时,就闻一股沁香,接着就见一绝色女修款款而来。
“我左思右考,有感今天有老朋友来,还道是谁。原来不是老朋友,而是老情人。”
绝色女修笑意盈盈,妙目看师子玄,含语轻笑。
师子玄回过神,看了女修一眼,此时已经麻木,不再惊讶,做个礼,说道:“左姑娘,原来是你。”
说是见过,神思却是在质问“你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左薇道:“老情人见面,也不见你亲近,真是好没良心。”
说是没良心,神思却是答他:“你我早有做赌,也是在斗法,你别问我为什么来,干什么来,跟你没关系,你接招就是。”
师子玄但闻此言,脑中轰然炸开!
炸开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湘灵就是左薇选的人间至尊!
他刚才还在跟玄先生说,自己了悟诸多劫难,缠在身上,最后自己机缘了悟,大智斩世尘,抽身而去。
如今避劫成就,可有妙行。自己虽不言,但的确是有几分沾沾自喜。
但现在看来,实际上怎么样?
自己避了,避开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避开!
自己是抽身了,但早种之因,一直都在那儿。
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湘灵昔年因自己出关随性一见,累她犯错,受了妙音真人之斥,始离琼华灵音殿。
又因自己所言,愿为湘灵日后一应不良而护她,如是才有湘灵被诱下山,左薇现身拦道与己做赌。
说赌天下谁属,说赌道侣谁属。赌的又是什么?不是别的,是往日因,往日愿。
当时说的好听,我愿为他挡难,愿护持湘灵。最后护持什么了?
自己知是劫难,自作聪明,抽身避开。却是亲手将小妹湘灵,推下了红尘万丈,推入了无底深渊!
自己本是不入,却妄语度人,只晓得神通护道,任由晏青入世遭难。到头来,却是自己亲手将晏青送入轮回。
如今明悟了悟,脑浆并裂!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离山之前,祖师为何说:“多行善度,长颂道德,才是谢师敬师。”
“错了,错了,师父啊,徒弟错了!”
师子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
正是:
好机缘,今世报。
三十年来洞中坐,师法侣地全具足。
说修道,言修道。
口谈道德无一德,空修自迷枉做功。
多虚谈,不实行。
领戒出山度人去,却行邪路早迷途。
说谢师,言谢师。
莫说随心做功德,谤法谤师己不知。
……
这一哭,真个肝肠寸断,听者同悲。
这一哭,真个人神鬼惊,天地同悲。
悲,悲,悲,
何人悲?
谁同与此心,方知大慈悲。(未完待续!
ps:(二百二十八章,写到这一章,才是我真正想写出来的东西。前面一应所有,都是为了这一章。道行这本书写到现在,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人觉得有感觉,有人觉得胡说八道。有也好,没有也好,对也好,错也好。
但看完此篇,若能有一点感触,也不枉追看了一年半。但看完此篇,觉得这个是邪说断见,也不枉你有此修正印证之心。
道行本就是狗屁文章,邪说断见。鹤舟本就是狗屁作者,如是而已。
后面的内容,大概都是解这一章,愿意看的,等我写出来,不愿意看的,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