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抓人者和杀人未遂者有交情,而且是十五年前的老交情,说出来谁信?没看那少年也就十五六的年纪!
这是在场多数不知情人心里想的,但杀人未遂者喊得有鼻子有眼,又容不得大家不信,一时间都静了下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沈白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暂时的安静。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大壮”,嗯,有印象,十五年前他刚上二年级,和班内同学打架,对方唤来了高年级学生,还有一个初中大孩子撑腰,都被他给收拾了,那初中的大孩子就是这个杀人未遂的大壮。把大壮打服气后,此人做了他半年的马仔,直到初中毕业,说是出门打工了,到是再没有见到。
知道了这个人是谁,沈白却并没有什么他乡遇故知叙叙旧的想法。这个大壮小时候就不是个东西,初三了欺负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没想到长大了更加不要脸,以成年人的身份,要谋杀个小孩。被他沈白打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的烂人算哪根葱!
沈白摆摆手,示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停下脚步干嘛!
手下人有些呆,还没明白这个年轻的客人是什么意思,老先生却是皱起了眉头骂道:“看什么看,杀人未遂,有什么情面可讲?还不听沈先生的安排,马上扭送警察局,联系那个旗委书记,叫什么什么阳来着……”
“朱阳。”
“对,朱阳,把这件事办好了再回来。”
那手下肃然称“是”,架起大壮就走,大壮拼了命的喊:“小白哥……”,却猛然觉得胸口一紧,连气儿都喘不过来,哪里还能再喊出口。
沈白摇了摇头,对抱着孩子的无盐道:“他喊就喊吧,又不碍咱们事,你封他的嘴干嘛!”
“省着他败坏你的名声。”无盐抱着沈柳柳,身形一闪就到了岸上。
下岸的路只有一条小径,沈白和老先生寒暄着让对方先行,最终还是沈白走在前面,因为在这里,他算是客人。
这里是沈白家旗政府所在地,当年他就是从这上的学,这里应该也算是他的“老家”,但是和旁边这位老先生在一起时,他只能算是客人,而这老先生,却是整个东北的主人。
这老先生名为胡家祖,东北萨满教一系的领头人。之所以说是领头人而不说是“教主”,因为在现代社会已经没有纯正的萨满教了。萨满教历史非常久远,曾广泛流传于华夏东北到西北边疆地区操阿尔泰语系满一通古斯、蒙古、突厥语族的许多民族中,萨满巫师有控制天气、预言、解梦的能力。千百年来,萨满教不断发展变化,在东北则融入了当地的文化习俗内涵,出现了保家仙体系,到变成了各民族都多少信奉的一派宗教体系。
萨满教其实质是原始时代普通人探索力量修行的产物,真言咒术等等修的是神识之力、与天地五行元气沟通可修自然之力、请神上神实质是灵气淬体修的是肉身力量。为了获得力量,萨满教的其修行体系非常驳杂,数千年来几经变化,许多上古秘法皆以失传,剩下的多是无用的仪式。近代华夏遭逢大难,倭国入侵东北全境,萨满教在反抗侵略的过程中,又重新焕发出了一些青春,涌现出一批修行高人。随着现代科学文化的普及,萨满教赖以生存的群众基础慢慢消失,教中高人顺应时代变化、响应国家号召,主动将教门改组改制,组成了“胡氏集团公司”,不在“跳大神”,而是做实业,求发展。原本流传于民间糊弄人的糟粕也被摒弃,剩下的基本是纯粹的修行法。
萨满教改组集团公司时间较早,迎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其背后又有修行人力量参与,不怕白的黑的阴谋多产,这些年来胡氏集团公司飞速壮大,资本遍插东三省各个行业。虽然群众基础少了,但胡氏集团控制的资本已经达到了历史巅峰,其修行力量反到愈发强大,外界将胡氏称为“东北王”,一方面是说其资本足以在东北称王,另一方面就是说其修行力量,远超东北其他门派。
萨满教名亡实存,胡氏集团公司就是新时代的萨满教,胡家祖是胡氏集团公司的领头人,自然是萨满教的领头人。其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真实年龄应该比秦义还大,其人在抗倭战争中就曾为政府出过力,是一个老牌的塑灵境修者。正是因为老牌,其寿元早已用尽,用萨满教秘法维持着生命,原本以为没有了希望,只能苟延残喘着再活个一二十年,可沈白在京城释放纯粹灵气给了他希望,他花费重金,亲身感应了两次纯粹灵气,终于在前些时日突破到了先天境。便颠颠赶去东江去感谢沈白,顺道邀请沈白探索东北新出现的另一处秘境。
可沈白却很委婉的拒绝了胡家祖。虽然沈白是委婉的拒绝,可堂堂东北王不远万里向一个小辈释放善意,却被拒绝了,这在胡氏集团少壮派看来是及其丢面子的,纷纷叫嚣着要让沈白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胡家祖是老牌“革命家”,是老一代修行人,他带领胡氏集团历经风雨,极善于把握形势,是个富有个人魅力的领导者。他虽然跨入了先天境,获得了看似充足的寿元,可未来该如何修行,早已断代的萨满教功法里并没有记载。想要在有限的寿元里获得突破,想要胡氏集团能够更长久的发展,必须寻找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认为要落在沈白头上。沈白的能力有目共睹,其人未来发展更是不可限量。他又是因沈白而破入先天,沈白算是他的“恩主”,有理由和沈白搭上关系。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胡家祖愤怒的训斥那些叫嚣着对沈白不客气的弟子,将那些人都发配到长白山老林子里闭关去了,这其中就有他的亲孙子。而且胡家祖还放出话来,说沈白对他有大恩,就是对胡氏集团有大恩,但凡有谁对沈白不敬,就是对他胡家祖不敬,本族弟子自不必说,想发配就发配,想处置就处置,就连其他人要对沈白不利,被他发现他也要拼死护卫沈白。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胡家祖对内部人讲的话就这样传了出来,江湖上很多人骂他“捧臭脚”“老不要脸”等等,但他不以为耻,从万隆花月别墅高价买了套别墅,每日里就在别墅门口摆摊卖菜,不只和沈白家做邻居,还给沈白家做菜农,姿态放到极低。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别管胡家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人家做到这样的地步非常的诚心了,所以,沈白在遇到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东北王”。
沈白要来东北挖一封信的源头,无论以他如今的势力,随便拎出个人都能办成这事儿,但胡家祖这个东北王做的实在够意思,沈白自然就想到了他,这算是是给胡家祖一个双方更进一步的机会,胡家祖自然要把握好。
私人飞机直飞齐齐哈尔,下飞机后一排悍马h1已经等着了,随行的人中有两个是胡家祖的孙子辈。一个叫胡崇北,今年刚刚三十岁年,修为已经达到坐照境,是胡家祖重点培养的修行接班人;另一个叫胡崇南,现年三十五岁,不懂修行,却精于沟通交流,是胡氏集团的副总,其人在社会上的名声远比族弟胡崇北要高得多,有他在,东北走到哪都吃得开。剩余的人中没有几个修行人,都是胡氏集团在世俗中的力量。
接上沈白等人后,众人驱车数百里直达小镇邮局,镇长满头大汗的在邮局里面候着,工作人员一看信封上的邮戳,说还记得这封信。现在邮寄信件的人很少,有人寄信也都直接进屋,很少往邮筒里放。十天前,这工作人员听到外面有人踢邮筒,便出来看看,这才发现里面有封信。
沈白想再问其他信息,那工作人员便一问三不知了。那镇长到是有点脑袋,说去派出所调天网监控,应该能查到是谁投的信。
众人开车刚上桥没走多远,沈白却让停下了车,闭着眼静静的坐在车里,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没过多久,车门一开,沈白已经不见了踪影,还是无盐最先抱着孩子追了上去,胡家祖这个先天境反倒没有无盐这个后辈反应快,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抱住沈白的大腿!
沈白在上桥时停下车,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锻炼神识之力,对周围的反应极其敏锐。从邮局出来上车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抬眼望去却是个一瘸一拐的孩子。一个屁大点孩子却是这样深沉的一叹,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发现那孩子在河边踌躇满志,到是挺有意思。当车上桥后,他忽然发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偷看那个男孩,又蹑手蹑脚的下岸。
初时沈白还不知道那男人干什么,还以为是男孩的父亲,和男孩玩捉迷藏。没想到那男人到了男孩身后凶相毕露,竟然一脚踹了过去。
沈白来不及说什么,开门就飞掠出去,将行凶男人打倒,救下男孩。
救人只是顺手为之,沈白在镇子里上了十几年学,又是当时小霸王,认识他的人多了,行凶者能认识他也算不得意外。他和胡家祖寒暄一下谁先走,胡家祖以他为尊,自然让沈白先行。
可沈白刚迈步,那个被大壮暗杀未遂的孩子却开口了:“你叫沈白?”
沈白停下脚步,转头疑惑的看了孩子一眼,他忽然想到了信上歪歪扭扭的字,尤其是错字勾划后重写,初时以为是写信之人不会写字,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小学生写的字呢?
“你认得我?”沈白问道。
余众盯着沈白看了好一会,却没有回答沈白的问题,问道:“他们为什么怕你?那佘大壮说十五年前你打过他,十五年前你还没我大呢,怎么打的他?”
“这孩子谁家的,胆子到是大的很。”胡家祖怕沈白面子过不去,帮忙打圆场,看了看时间道:“沈先生,要不咱们先去派出所?”
“不急,那镇长正在车上打电话通知派出所所长呢。”
沈白的话让胡家祖一颤,这里离桥上可不近,他在这里无法清晰感知桥上车里的事儿,可沈白却是对车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哪怕沈白看起来不过逍遥境,但真正实力也许要远远高于他。看来当日斩杀阴昌业绝非侥幸,而是沈白本身就有这种实力。
沈白解释完,又走到走到孩子身前,仍旧半蹲下来,和孩子高度持平对视,笑道:“你看我年龄不大,但我已经很大了。你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却是真的这么小。刚刚大壮踹你的时候你不怕吗?为什么拼命也要扎他一刀,而不是想办法躲避?”
“他踹我时候我蹲着呢,除了向后摔入河里,我没有办法躲开。反正必须要死了,我总不能让他完全得逞。”
余众平时很少和人说话,那是因为很少与人和他平等对话。这个沈白半蹲着和他说话,这让他觉得受到了尊重。
“真是个好孩子,临危不乱,头脑清晰。”
沈白伸手去拍余众的肩膀,余众本想躲避来着,可拍过来的手似缓实慢,问问的拍在了他身上。
那支手还没有完全成长开,有些单薄,但很温暖有力。余众只觉得似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飞速游走一圈,恍惚间差点睡着了,却又觉得肩膀陡然一轻,沈白已经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沈白问:“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呢?”
余众答:“我没有父母。”
沈白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余众的腿,余众下意识的缩了缩那条腿,他不想被人瞧不起。
沈白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是姓余吧?”
“你怎么知道?”余众脱口而出,他虽然聪慧,却不明白沈白怎么会知道他姓什么。
沈白笑了笑,没有解释为什么知道,而是看向滔滔东流水:“你想离开这里?”
“我想,我想快些长大。”也许是年龄相差不多的缘故,平时很少与人交流的余众,竟觉得自己不太讨厌沈白,还能说一说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你如果想,愿不愿意跟我走?”
旁边的胡家祖愣了一下,他仔细看向这个左腿有残疾的孩子,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是随手救一个孩子,怎么倒像是要收为弟子的节奏?
余众仍不回答沈白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就不问,佘大壮为什么要杀我?”
沈白笑了,这孩子的思维回路和普通孩子截然不同,不问为什么要带走他,反而问这样的问题,看来这孩子迫切的想离开此处,从佘大壮要杀这个孩子也能看出,这孩子在这里过的不仅不如意,而且充满危机。他温和的笑道:“我为什么要问?你难道在乎他为什么杀你吗?”
余众斩钉截铁道:“不在乎,他要杀我,我不让他杀便成了。”
“这佘大壮真是够倒霉的了,一辈子总是惹不该惹的人。”沈白哈哈大笑:“走吧,你跟我走,我去找你们老余院长。”
余众听到后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知道余院长,所以猜到我姓余。”随即,他又有些黯然道:“不,你是看到我的腿,才知道我是福利院的,才猜到我姓余。”
这孩子聪明的也是没谁了,沈白对这孩子愈发喜欢,笑道:“只有在瞎子眼里,才会认为你的腿有问题,走吧,孩子,跟我走,一切都会好起来。”
胡家祖羡慕极了,他在幼年时体弱多病,父母请来保家仙做法,他机缘巧合下踏入修行,后来加入萨满教,从教门中残破典籍里参悟功法,一步一步都是自己摸索,如果当时他有一个像沈白这样的高人师傅,百多年过去,也许早就该成仙做祖了,哪会如现在这般,未来飘渺难测!
余众却不知道胡家祖的羡慕,他拽住沈白的衣角,又确认问道:“你真的是沈白?东江马兰街小酒吧的沈白?”
沈白忍不住呵呵直笑,自这孩子问他叫不叫沈白时,他就有种预感,似乎不用再去派出所查监控了,现在听到这孩子问出马兰街小酒吧的地址,他就完全能够确定了。
“孩子,我就是你写信的沈白。”沈白重新蹲下来,看着余众的眼睛道:“那句话你从哪得来?是谁让你写信给我的?”
余众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拉着沈白往桥墩子下方走。给人的感觉非常无理,而且有些跳脱,要是急性子的人,估计早就暴躁起来。
沈白也是急性子,但沈白是聪明人。他觉得余众是极其聪明的孩子,在与他的对答中,许多话不用说清楚,对方就已经明白。和聪明人交流是非常轻松的事,你无需费口舌去讲述因果,往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行了。
这样的良材美玉,也许能当他沈白的弟子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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