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亚王城作为卡洛斯帝国北部终日风雪弥漫的一座集交通,物流,经济和政治中心的重城,除了是帝国王室和贵族权贵屈居的巢穴外,历代以来也是教廷教皇和红衣大主教栖息办公乃至对精神领域永无休止的探索,也赋予它太多古朴神秘的色彩。
和一股子历史弥留下来惨烈的腥臊味。
最起码我们那位总是沉浸在书籍中的大主教一直在教皇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要迁移拉法叶拉,而后者只是一丝不苟的对从大陆各地飞来的文件加以批阅和一系列密密麻麻的注脚,就好像从来没听见一般。
卡夫卡讨厌血腥。
此时王城东正区的皇后大街上,一匹血统纯正的白色独角兽一路狂奔,一身耀眼的银色,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圣洁不曾被玷污,螺旋角上鲜艳的猩红,象征着它的高贵,桀骜。
作为神圣大陆上唯一的一匹王者级独角兽,头顶上承载辉煌的螺旋角已经证明了它的地位和稀有,着并不能让人们觉的骑乘在它背上的人物是多么显赫,不过是一袭看不出任何华丽,反而有故意做旧嫌疑的灰色袍子。
一声嘹亮清脆的啼鸣响彻在皇后街道的末端,独角兽因为被主人猛然的提纵示意它停下高抬的前蹄,待独角兽重新站稳,身穿灰色袍子看不清面容的人纵身跃马。
“可爱的小山羊,麻烦你了,我会向教皇请求为你准备上好的粮草。”灰色袍子的人亲昵的抱着独角兽一尘不染的银色头颅,轻怕它的颔下,顺便有点贪婪的抚摸着它可以媲美任何公爵夫人或者小姐头发的柔顺鬃毛。
独角兽似乎对于主人突然的纵马有些不满,至少那会让它收到惊吓而不满的打着响鼻。
相比于其他三个区,东正区的居民总是会在出街采买,或者与人交谈的时候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虔诚,尽管东正区还是有着为数不多的并不信奉教廷的民众,在平常周末的弥撒聚会时,如果你是来自东正区的小伙子,可能真的会让姑娘多看你几眼。
构架世人信仰的教廷城堡,那座人们心中向往的拉法叶拉之殿,就在此时此地的脚下。
面前恢弘巍峨的贝克圆顶式建筑的教楼,占地面积庞大,高耸入云。
其后鳞次栉比的房子和东正区其他平民的房子区分开来,花园里的修女在用魔杖指挥着剪刀修剪异常繁茂的枝叶,抱着书籍而过的教徒在低声交谈,头顶上忙碌的猫头鹰进进出出,将大陆所有的信息送入这座如同巨人的宫殿。
刚走上厚重石阶的灰袍人,突然回头,说道,“哦,对了,忘了你不吃粮草,真抱歉,小山羊,马棚内会有你喜欢的宝贝。”随即不再理会嘶鸣欢快,自由活动的独角兽,拾阶而上。
石阶的尽头才是真正的拉法叶拉之殿,只不过,长达百米陡峭的石阶,就算是常年劳作农场的青壮年爬上去,也是会气喘吁吁,更不用说这位身躯佝偻如老者的灰袍人。
卡夫卡确实心血来潮,他想重新爬一下这座永远需要仰视的大殿,尽管阶梯下的鹰角兽已经做好了供他骑乘的准备,
实际情况是,卡夫卡确实面不红心不跳,只是稍微有点喘的爬了上来,挥手拍了拍灰色袍子上浮灰,走向高耸入云的升降螺旋梯,迎上了对面手捧厚重典籍走来的修女,不待修女的作揖,张口问道,“教皇大人在么?我可不想打扰了他的午休。”
“教皇大人在书房等您,不过可能睡着了,您轻点。”修女有点无奈的看着熟悉的灰袍人,他似乎永远这么焦急和莽撞,让她觉的奇怪的是,在她的印象中每次都是临近教皇大人午觉的时候看似匆忙的赶快,就好像故意一般,要知道他座下那匹罕见的独角兽完全可以更快。
不在理会修女的无奈,径直踏上螺旋梯。
一阵机器轮轴转动的声音响起,头顶上数十个阶梯同样作出繁琐让人眼花缭乱的重合,在重合,似有规律一般的将卡夫卡送入拉法叶拉的中心,城堡的最顶端,待螺旋梯停稳,映入卡夫卡眼帘的是一条大理石铺面的走廊,在临门一脚即将踏出的当隙,顺便整理了下情绪。
沉稳的抬脚踏入,没有了之前的仓促,左右两边都是精美的浮雕,头顶是一架架做工考究的吊灯,令人瞩目的是每隔两三步都会有一副历任教皇,哦,不,应该是牧首的全身像。
按照以往的风格,卡夫卡从来不会驻足停下观看哪怕一副牧首的全身像,更不用说像老教皇一样总是有事没事的盯着历任牧首发呆,放缓了脚步,灰色的袍子拖在身后,当走到那副号称“铁血牧首”圣伯多禄一世的全身像前,破天荒的停了下来,宽大的帽子下根本看不清他影藏的面容是怎样,煞有其事的发起了呆。
突然,走廊尽头,那扇雕刻着众神天使长加百列和一系列繁密晦涩的古拉丁语的大门,悄无生气的打开。
惊醒了沉浸在回忆的卡夫卡,无奈的耸了耸肩,呢喃道,“看来有人比我还急。”不在做过多思索,大步走向透漏出圣洁的大门。
一阵轻微的轰鸣后,身后的大门紧闭。
温暖的屋子内一阵炉火摇曳的噼啪声,轻微作响,卡夫卡脱掉了靴子,踏上米白色暖糯的毛毯,伸手摘掉帽子,脱掉灰色袍子。
一袭称不上奢侈但极具视觉冲击的桃红色教袍,醒目而扎眼,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胸前那副圣伯多禄的全身像。
红衣大主教卡夫卡本是被风雪吹拂而显的坚硬的面庞逐渐红润起来,对着双手吹了口热气,逐步走向背对着他,坐在宽敞的巴罗洛长椅,面对炉火的老教皇。
“你的那匹小山羊还好么?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可是梦见了它。”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般,估摸着卡夫卡已经走了过来。
当两个大陆权利的第一把交椅和第二把交椅时隔十七年再次相见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眼泪和哽咽,也没有让曾经朝昔相处的两位矫情到无话可说,卡夫卡轻轻的抱了抱老教皇,行了一个贴面礼。
随即端坐在老教皇斜对面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子上,而老教皇则摘掉了眼镜,并没有合上膝盖那本厚重的《墓碑》,只是套拉低了眼神,似有笑意的看着卡夫卡,等待老朋友闭目养神,或者说是酝酿的情绪。
“你知道么?刚才走在,牧首之廊的时候,我居然有点忐忑,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像是凭空一样,没有丝毫理由的,但是并没有慌张倒让我乱了分寸,你要知道我已经走了60年了。”卡夫卡睁开稍作养神的眼睛,和老教皇对视,顺便接过稳稳飞到他面前的咖啡,握在手中,苦笑了下,继续道,“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走上牧首之廊的时候,我除了紧张到连路都走不稳外,还要不断的控制那种随时有可能崩坏的情绪,而且眼睛就这么盯着前方,根本不敢看左右两边,我挺怕他们的。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名司提。”喝了口咖啡,继续道,“我以为能走上司提的位置已经是众神最大的恩赐,再无所求,当然,我还是会有一些私心,天晓得那时候的我有多么渴望去摸一摸属于红衣大主教的权杖,已然在没有更大的奢求了,可实际上呢?如今我坐在你面前还算淡定的喝着咖啡,人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卡夫卡红衣大主教半辈子的忍辱负重似乎并不比老教皇的韬光养晦来的轻松,没人知道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和隐忍,可是当真的经手百花长廊的洗礼,落足牧首通幽的大理石地面时,坐上了让大陆众人一辈子仰视的位置,他发现其实做一个虔诚的教徒似乎比什么红衣主教,枢机主教,甚至象征权利巅峰的教皇还要幸福。
但很奇怪,没人愿意放弃眼前坐的稳稳当当的位置,似乎我们已经习惯对于拥有之后仍然热衷表露对它的嗤之以鼻。
身体却很诚实嘛。
“前两天在收拾信件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教徒写了这样一句话,想听么?”老教皇的头发全部花白,是谁说总说喜欢被岁月雕刻皱纹?那都是骗骗一些连木剑都拿不稳的小孩子诓人的言语。
卡夫卡顽皮如孩童,耸了耸肩,竖起耳朵。
“爱和被爱同是人的感情需要,悲剧在于两者常常发生错位,爱上了不爱己者,爱己者又非己所爱。可我们在爱时有太容易在乎被爱,理所应当的视作权力;在被爱的时候都太容易看轻被爱,则受之当然。如果反过来,有爱不求回报者,却对被爱珍惜缺不计较,人就爱的有尊严,活得有气度了。”老教皇言辞欣然,而卡夫卡却皱着眉头。
“是不是你腿上那本书写的?可我并没有爱的女人。”
“没错,一个虔诚的教徒拟写的,在我们分别的这些年,我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阅读它。”随即老教皇在那本泛黄的羊皮卷订制的书本上做了标记,有点吃力的合上《墓碑》。
掀开该在膝盖上的毛毯,站起身子,走向旁边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书,有手攥着衣袖轻轻擦拭着灰尘,卡夫卡一口饮尽咖啡,跟随在老教皇身后。
“圣威廉最近几年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他一直在意的那块心头肉似乎所有人都对它有觊觎之心,而且外交言论上似乎各国都强硬起来,自奥狄斯的宴请结束之后,他们之间维系起来薄如蝉翼的外交关系,完全形同虚设,圣十字军的部署根本瞒不过太阳。”卡夫卡也拿起一本书象征性的翻阅起来。
“还记得斯隆么?”
老教皇拿着那本被他擦拭干净的书,走向旁边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雪,皱紧眉头。
“他现在是卡洛斯的首席外交官,一句话就能让大陆陷入战争,太阳帝国一改往日的谦逊和慈眉目善,和卡洛斯因为厄索斯那片土地接二连三的争吵,不可开交,斯隆目前直属路易,全权接管厄索斯的事务,凌驾六部之上,现在让教廷插手各个帝国之间,实为不妥。”卡夫卡虽然作为手执教廷戒律的审判者,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政治上的远见卓识。
卡洛斯帝国的制度是“国王御前制”,即御前会议拥有弹劾国王,罢免法案的权利,御前会议由六个人组成,这六个人从国会选举出来,直接插手朝政,做出适宜恰当的决定和政策,避免独断专行,简而言之,作为疆域辽阔的卡洛斯的一切事物都是由这六个人说了算,没错,包括你平常上厕所能用多少厕纸都由这六个人决定。
而权力结构则是“王下六部制”,国王之下为国王之手,在逐渐忙碌起来的大陆,它的地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紧随其后的是卡洛斯的六部,分别是:兵主部,魔法部,圣事部,司法部,信理部,以及“索罗门”。
难道卡夫卡只是那个手执戒律,掌握刑罚的大主教?
“下雪了。”老教皇眼神飘向远方,穿过倾撒而下的雪花,声音阴沉到,“卡夫卡,你没有发现普西尼最近十年和蛮荒大陆甚至是‘黑色宗教’的人有很多过分的接触?”
在大陆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谈乱任何有关黑色宗教的话题,都是禁忌。
卡夫卡停止了对书本盲目的翻阅,不可思议的盯着老教皇,但却毋庸置疑的相信从没有离开过拉法叶拉的老教皇言辞的惊骇,眼神锋利,“这些年普西尼和蛮荒大路的几大部落首领不停的发生冲突,但是没有发现和‘黑暗宗教’的人有所接触?”卡夫卡如猫一般的政治嗅觉不可能闻不出之间的猫腻,只是让他牵动神经的还是‘黑暗宗教’这四个字。
踱步到圣庇护一世的右手边,这样的角度和视线刚刚好的看到卡洛斯皇室,布鲁姆林宫的全景。
“我真的不想在我人生的暮年再接触到战争了。”老教皇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鹅毛笔,在书本上书写着什么。
“还记得奥丁么?你的那位义子。”卡夫卡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勾起一抹戏谑。
老教皇哑然失笑,可眼神锋利如鹰隼的卡夫卡怎能不感受到他精神领域的颤抖。
“他是异教徒,是将百万教徒生命玩弄鼓掌的疯子,卡夫卡,希望我们今后的话题不再有他。”老教皇声音洪亮,但没人否认他对于这件事坚定不移的立场,转而柔声道,“那个孩子,估摸着应该有十七岁了。”老教皇有点滑稽的看着卡夫卡,后者一脸的无奈。
老教皇将那本书递给卡夫卡,披上外衣,推开厚重的大门,离开书房。
“我们做权利和精神学问的人,于其给自己画地为牢不如湿身接受,别怕染了腥臊,那些需要你守护的,不正是你的爱人,你的学生么?”卡夫卡看着老教皇尤有年轻时刚劲的字迹,陷入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