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族庄相邻的山头上,周明煦负手而立,凝视着李家祖坟的方向。
高挑秀雅的身影,与黑漆漆的松柏格格不入。
“主人,村民方才被官兵从山上带下来了,看样子……应是没挡住那些人。”一个黑衣人躬身禀道。
“周许的尸首可曾找到?”周明煦侧目问道。
“在城郊的义庄里找到了,一剑封喉。能将周许杀死,又能不经过兵部调派府兵的,恐怕只有那个人……”
周明煦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原本亮如白昼的山头,火把渐熄。
他转身吩咐道:“把这件事通知京城和李侍郎,留人跟着那些人,查出马车里的人谁。咱们速去扬州。”
“是!”
……
前往扬州的马车里,云初认真看完欢武呈上来的,村民画押过的口供,眉头蹙得更深。
“那些村民说,慧娘的坟茔是天玺二十三年秋天立的。”她看向楚沄:“又是太祖薨的那年。”
“又?”楚沄凤眼微挑。
云初沉吟道:“当初父亲救下母亲便是那一年,青炎族应该也是那一年被灭族的……”
“所以慧娘的死,和青炎族被灭族有一定的关系。”楚沄若有所思道。
云初心里一动,忖度地说:“倘若他们听信传言,要用圣女之血来救人,人没救活,他们会不会怀疑慧娘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继而找到青炎族真正隐居之处,将时任圣女的外祖母抓走?”
“有这个可能。”楚沄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云初想了想,又说:“可是……那个施咒之人很奇怪,若说他是青炎族人,可青炎族被灭族之时,他却活了下来。若说他不是青炎族人,对青炎族的一切,却委实知道不少。”
说到这,她心里一动,问道:“你可记得当初在食肆跳巫舞的赵灵?”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那个。”楚沄凤眼一眯,颔首道。
“当初她曾经说过,有个叫青老的要抓她。这个青老会不会背后施咒之人?”云初揣测道。
“你还忘记了一个人。”楚沄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云初茫然回视他,在脑中搜索一番,却是毫无头绪。
“你莫忘了,若想让那些咒术有效,必须要用圣女的血液才行,除却青老,你还忘记一个人,那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楚沄点到为止。
云初坐直身子,面色凝重:“你是说这个身体的外祖母?”
“既逃脱了对青炎族的追杀,又对青炎族的事情了若指掌,若非长老级的叛徒,便是她了。”楚沄淡淡道。
云初心下一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下看来,外祖母确实有着很大的嫌疑。
若果真是她,那么母亲张氏的死,与父亲这么多年的经营……又有什么意义?
楚沄轻拍她的手背:“莫要胡思乱想,先把慧娘的事情查清楚,相信那些人藏不了多久。”
云初点点头。
……
一行人轻车简装,为免夜长梦多,路上不曾好好休息,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赶到了扬州。
刚进入扬州地界上,楚沄收到密使的飞鸽传书,将慧娘的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
慧娘的父亲,名叫任意行,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
祖上做丝绸生意起家,曾是前朝江南一带最大的皇商。
前朝皇帝被刺身亡以后,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太祖大军占领江南时,任意行的父亲,主动将全数资财捐给太祖起事之用,换取阖族性命。
太祖龙心大悦,收下钱财,大笔一挥,写了块“第一皇商”的匾额给他。
待到太祖登基,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任意行的父亲也早已撒手人寰。
好在任意行颇有经商头脑,凭借太祖留下的墨宝,妥善经营之下,重振家业,虽然不再做皇家的生意,家中资财比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慧娘的母亲梁氏,是任意行的表妹,祖籍京城人士,两人自幼指腹为婚。
任意行与梁氏,伉俪情深,生两子两女。
天玺二十二年春,任家在去往京城途中,遭山匪所劫,除任家家主任意行活着以外,妻子皆被山匪杀死,无一幸免。
任意行逃回家以后,不料却引来山匪灭口,将任家祖宅付之一炬,任府百余口性命,皆葬身火海……
云初将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疑点越多。
“这上头的说辞,太过牵强。任家在江南也算富甲一方,那么多性命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官府竟然没有怀疑?”她疑惑地对着楚沄问道。
“再者,青女嫡系皆只能生女,慧娘下头还有一母所生的两个弟弟,那些人不会不知道这些,怎会把慧娘误认为是圣女的嫡系?”
楚沄将手里一张新的密报递给云初,若有所思地说道:“任意行还活着。”
云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密报。
“难怪……难怪官府没有怀疑,家中遭了劫匪,家主没死,民不告官不究……”
她凝神又看,密报上写着:“大火之后,任意行赏金十万两,取山匪头目的首级,果然就有勇士带着人将山匪寨子端了。
大仇得报以后,任意行斥资在江南一带,广修善堂,专门接纳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几年间,任家的钱财,几乎被任意行挥霍一空。”
“这一切与慧娘口中所说的太过不符,我委实想不出,如何让一个因为女儿的婚事,甘愿得罪权贵的人,对妻儿被杀之事守口如瓶……”云初蹙眉说道。
楚沄浑不在意地摆手道:“这一切待到见过任意行以后,再作打算。咱们从赤县出来时候,我命人往京城方向追周明煦,结果却扑了个空。方才欢武来禀,周明煦带着随从也来了扬州。”
云初听见这话,诧异地脱口而出:“周明煦竟然没回京城!”
委实不是他的风格!
“你似乎……很了解他?”楚沄凤眼一挑,语气里带着疑惑。
云初讪一笑,胡乱扯个说辞:“他素来是个怕事的小人,当年为让大伯母歇了将我嫁给他的那份心思,特地研究过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