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天,月光已经消失不见,古堡上空李霜妃和唐子畏之间的激战依然如火如荼没有分出胜负。
唐子畏的大腿根上多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窟窿眼。刚才古堡里被不明身份的人偷袭,一阵纷繁杂乱之下也让他走了神,结果被李霜妃找准机会用白云红缨枪狠狠扎了下,好险只差一寸半。
但那个疯婆子也没占到便宜,趁她得意忘形的时候,唐子畏豁出命去也在对方的脸上划了一刀。
这下可当真捅了马蜂窝,李霜妃两眼血红不要命地抡枪狂攻,往死里捅他。
唐子畏头皮麻,施展黑土绿萼刀拼命招架,也顾不得古堡里到底生什么事了。
他一旦死守不出,李霜妃的白云红缨枪攻势虽猛,却也变得雷声大雨点小,拿唐子畏的老鼠不出洞没辙。
这下李霜妃更怒了,两杆白云红缨枪彻底放弃防守,不把唐子畏戳成蜂窝决不罢休。唐子畏毕竟也是叱咤漠北多年的魔门耆宿,几时被一个女人逼成这样?泥人还有土性呢,何况一个大老爷们?
他一怒之下猛然侧身埋刀从两杆白云红缨枪之间极切入,黑土绿萼刀中宫直进插向李霜妃的胸脯。
按照唐子畏的想法,李霜妃肯定得抽身飞退,再用双枪封架。如此自己就可以顺利抢回主动,转守为攻压着对方打,出一口心头积郁了半宿的恶气。
但他不懂,男女之所以有别,是因为女人的想法男人永远不懂。
正常情况下,如果用常理去揣测,如果从男人的角度去推测,那只能是:错、错、错。
李霜妃不仅没有退身,也没有回枪封挡,而是想都不想地翻转双枪狠狠往唐子畏的小腹插落!
唐子畏登时毛骨悚然,差点破口大骂!
这疯婆子,居然不求跟老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得多大的怨气多大的傻气才干得出来?
可是两人恶斗至今,唐子畏依旧没能搞明白,李霜妃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管了!唐子畏一咬牙,骨子里的狠劲儿也上来了,权当李霜妃的白云红缨枪要在自己的肚子上开两扇小窗,黑土绿萼刀一去不回朝她的胸口插落。
两边观战的弟子都情不自禁出惊呼声,连李逸风都没料到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姑姑这是要干嘛,想和唐长老做同命鸳鸯?也不必玩得这么壮烈吧?
他一声长啸掣动万胜不败金枪冲了上去,两杆枪都不是救人的,只管往唐子畏的心口扎去,想逼使对方赶紧回刀自保。
对面的无藏门弟子见状不干了,一群人呼啦啦冲了过来,七八柄刀有快有慢有劈有削,全奔着李霜妃去了。
眼看堂堂的地藏殿殿主唐子畏就要被串成叉烧包,赫赫的销魂仙子李霜妃也行将成为土豆泥,虚空之后忽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只手肥肥厚厚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土拨鼠,却保养得十分细腻光洁,慢吞吞地搭在了一杆白云红缨枪上。
李霜妃凛然一惊,冷叱道:“放开!”运劲一振试图摆脱。
不料那只手上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诡异力量,不仅轻轻松松化解了她的气劲,而且顺水推舟将那杆白云红缨枪往里一带,“叮”的声枪杆倒撞在了唐子畏劈来的黑土绿萼刀上。
唐子畏的右臂一麻,感觉自己的刀仿似劈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被一道道神秘莫测的暗流洗刷冲击,不由自主地偏斜而出堪堪架住了李逸风刺来的双枪。
“叮!”白云红缨枪与黑土绿萼刀一撞之下,往侧方滑落再跟李霜妃左手的枪杆碰在一处。那只握枪的怪手忽然放开,双枪翩若惊鸿往外荡去,“当当当当”激鸣之声不断,将无藏门弟子劈来的魔刀一一挡下。
“李岱墨!”唐子畏骇然变色,已经猜到了那只怪手的主人是谁。他也管不了身后还有扑来助阵的无藏门弟子了,见了鬼似地极暴退。
“砰砰”两名闪躲不及的无藏门弟子应声被撞飞,功力稍弱点儿的那个竟然被唐子畏活活撞晕了过去。
李霜妃死里逃生,脸上反而现出不可抑制的愤怒之色,冲着刚才伸出怪手的虚空背后骂道:“你不摆谱会死?!”
虚空后响起一阵咳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天幕裂开了一条缝,一个金袍男子低着头捂着嘴从里头缓步而出。
他的眉眼和李逸风姑侄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身材就差远了,又矮又肥白白胖胖,很像某处大庄园的庄园主。
他的神情里既没有李逸风的冷傲更没有李霜妃的彪悍,慈眉善目一团和气。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伸出一只手来,就吓得无藏门地藏殿殿主不顾一切地退走。
“黄庭万寿法门……”唐子畏的喉咙口有点儿干,十五丈远的距离此刻在他看来仍然不在保险地带,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金袍的男子道:“你炼成了?”
“七分熟而已。”李岱墨回过身,小心翼翼地关上被自己撕裂的虚空裂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对李霜妃说道:“呃——妹子,咱们回家吧。外面坏人多,我怕你和小风惹麻烦。”
“不回!”李霜妃火冒三丈,冷笑一声道:“小风被人欺负你不管,我被人破相你也不管……就算你能把黄庭万寿法门修炼到天尽头,也还是个窝囊废!”
李岱墨的脾气简直好到离谱,威名赫赫的黄庭魔宗宗主,就这么被人当面骂到狗血淋头居然不光火。非但不光火,还满含歉意地笑了笑道:“我有药,抹一点儿在脸上,保证快有效,不留疤痕,肌肤还和从前一样光滑。”
另一端同样身为男人的唐子畏听不下去了,道:“疯婆子,把话说明白,谁欺负你家小风了?”
“爹——”李逸风带着长长的拖音,手指唐子畏道:“就是姓唐的,他抢我的生意!”
“我抢你的生意?”唐子畏一头雾水,也没工夫计较自己到底是啥东西,急急问道:“什么生意?”
他的心里对李岱墨极为忌惮。漠北魔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绝顶高手掰掰手指头差不多就能数过来。但不管哪种数法,李岱墨绝对是前三之一,自己肯定对付不了。
何况李岱墨刚才小露一手,摆明了对“黄庭万寿法门”的领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足以跻身当世绝高手之列。
像这样的人,哪怕他脾气再好,除非脑子进水,能不惹千万别惹。
“那个大唐使团是我一早说好要护送他们去郁督军山觐见颉利可汗的。”李逸风一脸委屈道:“结果走到半路上,被姓唐的带人连杀带抢,骨头渣都没给我留下点儿。”
“你在护送大唐使团?!”唐子畏的脑袋登时塌方了,他怎么都不记得有这一桩,反倒是看到怜花公子在龙门客栈里耀武扬威差点要把人家斩尽杀绝。
同样的疑问也盘桓在李岱墨的脑袋里,他诧异地望着儿子道:“你为什么要护送大唐使团到郁督军山?”
李逸风低下头,嗫嚅道:“我……是受朋友所托,不得已。”
“好,很好。”李岱墨的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说道:“懂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风,你长大了。”
唐子畏没吭声,状似傻呆地看着阳光好少年李逸风。
但假如仔细观察,唐子畏的嘴巴在不停地轻微翕动,用唇语翻译过来就是一连串创新展出自肺腑的话。
听到李岱墨绝口称赞宝贝侄儿,李霜妃对大哥的脸色好了不少,得意道:“小风从小跟我亲,一直都很懂事,早就长大了好不好?”
看到唐子畏的眼睛直,李岱墨和颜悦色地望向他道:“难得小风有朋友托他帮忙,这件事出了差错我也觉得很难交代。唐兄,麻烦你把人还给小风。”
唐子畏快疯了,一肚子苦水不知往哪儿倒,只晓得一个劲儿的摇头。
李霜妃勃然大怒道:“好啊,你连我大哥的话都不听?”
“不是不给,是给不了!你们来得太晚,使团的主要成员已经离开黑炎堡。只剩下几个普通的侍卫还暂时留在这里。你们喜欢,尽管带走便是。”
李逸风急了,他可是在一干人面前拍过胸脯打了包票的,瞧着李岱墨和李霜妃道:“爹,姑姑……”
李霜妃冷着脸问道:“你让我如何相信这是真话?”
“是义成公主带走了刘文静和李秀宁,已经去了郁督军山。”唐子畏苦笑道:“我敢拿她开玩笑么?”
“义成公主?!”李霜妃的面色微微一变,看着李岱墨道:“怎么办?”
李岱墨还是副温吞水的样子,笑眯眯道:“义成公主很可怕。”
这回,李霜妃不骂他是窝囊废了。李逸风心里也有点儿毛,没想到这事牵扯到了义成公主,忙问道:“爹,要不咱们把唐子畏绑了当人质?”
李岱墨没吭声,伸手指了指下方的黑炎堡道:“小风,下面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李逸风点点头,李岱墨道:“能把突利逼到鱼死网破的份上还是不错的。小风,你真的长大了,爹爹很欣慰。”
“爹,他可不是普通的朋友,孩儿已经和他八拜结交成为异姓兄弟啦。我比他年长,是大哥。”
“哦,真的吗?!”李岱墨微微露出一丝讶异,然后点点头说了一句让唐子畏这辈子都要做噩梦的话:“霜妃,我觉得唐兄挺好,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