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校场之上陷入乱斗之时,这将军府后厅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这兽尊睚眦性情暴躁,最是一个耐不住的人。浔川石被囚于大阵之中,正盘坐疗伤,与灵海之内的离魂蛊毒作着斗争,并不理会他的呱噪。而门口两位执守的亲兵又都像是哑巴一样的人,他数次找他们搭讪,却全吃了闭门羹。
他气得高声喝骂,那两个亲兵干脆关上大门,将整个后厅禁封起来,对他的发泄置之不理:“朔风灵尊有令!”那名执守亲兵在门后冷冷回道:“兽尊只能留在这后厅之中,没有他的命令,你那里都不能去!”
“哟,你这条背主求荣的野狗,还挺忠于执守的吗。”兽尊睚眦环眼暴凸,扯着可裂金石的粗嗓嘲笑道:“怎么,你敢开门打本兽尊几下吗?老子这几根骨头可是早已饥渴难耐!只要你打,本兽绝不还手!”
他见挑衅无功,嘲讽无效,干脆又砸起了东西。
可这厅内的东西早已被他砸得七凌八落,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可砸。他一个气恼,竟是直直地向着紧闭的大门撞了过去。可刚刚触及门板,便被这护城大阵的禁忌弹射回来,跌坐于地。
他摸了摸隐隐生痛的右肩,一声喝骂:“奶奶的,这护城大阵还算有些门道!”
他气乎乎地站起身来,走到唯一张未被他砸坏的茶几之前,端起一杯茶,便要牛饮。正在此时,却见茶杯之中泛起一点绿意。
“壬塞!”兽尊睚眦一声惊呼,那只杯茶已被他急急甩出:“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死婆娘,怎么哪儿都有你!”
茶杯尚未落地,半空之中,那点绿意突然大盛,已化为根根藤蔓,弥漫过房间,将整个后厅都笼罩在一片绿意之中。
与此同时,一声妖笑从这绿意深处响起:“怎么,不过几日不见。你这个笨蛋又在想我了啊!”
“死婆娘!”兽尊睚眦一声怒骂,言语之间竟是颇为忌惮:“有本事你就以真身相见,我们硬打硬的干!老是弄那些黏黏乎乎的东西,算什么英雄好汉!?”
“是吗?”壬寒一阵妖笑:“你都说我是死婆娘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叹啊!”
“死婆娘!”兽尊睚眦气急,本想怒骂,但硬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竟是连声调也低了下来:“我说一个挺漂亮老娘们,整天弄这些湿湿溚溚的毒药,就不觉得恶心吗?”
“我知道你这个笨蛋不喜欢啊!”壬塞一阵妖笑:“所以,我很喜欢——”
壬塞说着间,一点浓绿飘出,已沾在了兽尊睚眦赤祼的胸膛上。一点轻烟随即飘出,一阵皮肉烧灼的焦臭味便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后厅。
兽尊睚眦一声狂吼,竟自生生将那被剧毒沾上的一块皮肉撕扯下来,扔在地上,顿时化便为一滩血水。这滩血水随即不断沸腾,化为了一股轻烟,消散于无形。
“你个贼婆娘,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啊!”兽尊睚眦痛得一声狂吼。
不过他嘴上强硬,但身体却很诚实,只是不停的退缩,避让。只可怜一个壮若凶兽的巨汉,竟是被逼得四处乱窜,如同一个孩子般不停吵嚷、蹦跳。
只见那点点墨绿的剧毒不时飞来,只要有一点粘在他的身上,便是一块皮肉!不多时,兽尊睚眦的身上便已鲜血淋漓,眼见赤祼的上身,已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肉。
“两个亲兵!里面有人闯入,都快给我上啊——”
“你们都是死人吗?”
“误了你们朔风灵尊的大事,不想活了吗!?”
然而任凭这兽尊睚眦如何暴怒叫唤,两人在这后厅之中闹得如何鸡飞狗跳,那门口执守的两位亲兵却只以为这是这睚眦又在发疯,干脆来了个始终充耳不闻,不动如山。
“你个死婆娘!”兽尊睚眦见大门无法叫开,在这后厅之中已退无可退,不由凶性爆发:“老子与你拼了——”
随着一声狂吼,这兽尊睚眦巨足一跺,竟硬生生将这有护城大阵庇护的地板踏出一个巨坑,卷起一阵烟尘,对着一丛旺盛的枝蔓冲撞而去。
一阵劈啪作响,那丛枝蔓应声而断,化为一滩轻烟,消失无踪。
“哎哟,你这头笨牛终于开始发疯了啊!”壬塞一阵妖笑,语气之中已经郑重起来:“早就该这样了吗,不然就不好玩了。”
说着间,那些绿色的枝蔓又重新弥漫,化为一张大网,将兽尊睚眦根根缠绕,困在了中央。兽尊睚眦一阵撕吼,巨臂青筋暴起,一双铁手不停撕扯。
这根根枝蔓纷纷断裂,又不断生成,一时陷入了焦灼的相持之中。
兽尊睚眦的身上轻烟不断冒起,那些被枝蔓勒住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蚀下去,有几处已深可见骨。看那根根灵骨竟是流转着七彩的灵光,这些藤蔓一旦遇见,便应声断裂,化为一阵青烟。
时间一久,这壬塞的绿意竟也黯淡了下去,甚至有了不稳的迹象。
“嘿嘿……”兽尊睚眦强撑这剧烈的疼痛,狂吼道:“妖婆娘,我知道你这次来并不是和本尊过不去,而是想着要救这老头吧。没用的,这护城大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我倒是想看看,是你比较着急,还是我更着急……”
……………………
……………………
校场之上,临渊绝早就防备着朔风灵尊对他突然发难,但这一着竟是对着台下的寒夜行射去,若是对上自己,他自有应对之法,但没想到他竟是射向寒夜行。
临渊绝不及多想,放开川石将军,结起脉轮,一柄残刀急急挡向了那射向寒夜行的灵矢。
朔风灵尊见状大喜,手中灵印又是一闪,四道暗紫色的灵光矢再出,射向了临渊绝的空门。临渊绝想要回防已是来不及,眼见便要血溅当场。
啵——
临渊绝捏碎了大姆指上的白色扳指!
一道夺目的白光凭空出现,看它的体量只不过幽幽一点,但发出的灵光却煌煌夺目,不可直视。那两道射向寒夜行与临渊绝的八道暗紫色灵光矢与这白光遭遇,竟如夏雪如娇阳,瞬时消融得无影无踪。
更惨的还是有朔风灵尊,他的护身领域与之相遇,竟也有了溃散之势,原本密不透风的领域此时已变得四处漏风,千疮百孔。
就在此时,幽冥鬼使周身一变,黑色灵力大涌,如同阴冷吐信的毒蛇般向那朔风灵尊袭去。
“幽冥鬼使!”朔风灵尊一个不防,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护城大阵失去了控制,软软地委顿于地:“你……”
校场之中一些修为高深的军士反应了过来,想急救朔风灵尊,却又突然发现川石将军摇身一变,竟成了另外一个人。
大家一时呆住,全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
“朔风灵尊,本以为你还算有些本事。却没想到也不过只是个志大才疏的可怜人而已。”那幽冥鬼使一声阴笑:“这出戏本使不演了,就此别过——”
说完,一团黑气涌起。待有少数几个反应过来,扑杀而至,那里还有他的踪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军士一时面面相觑。
有的看着脸带快意瘫坐于地的临渊绝,有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兵寒夜行,还有焦急地的围在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朔风灵尊的身边,都不知做何道理。
终于,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对着朔风灵尊急声吼道:“你吧川石将军怎么样啦!?”
“将军——”
“是你害了将军!?——”
“快说,川石将军到底在哪?”
“……”
帅台之上,众声喧哗,大有兴师问罪,要将已身受重创,萎顿于地的朔风灵尊生吞活剥之意。
正在此时,天空突然一暗,一轮血色的残月当空升起!
“亡灵之谱!”临渊绝一声惊呼:“大家快散——”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绝望,适才他用去了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又在挟持幽冥鬼使的过程悄悄说服他反戈一击,使尽浑身解术才解得了这场危局。
却没想到,这朔风灵尊竟然真的就是那个猎灵者!
当日在安魂大阵之中,那轮血色残月正忙着吞噬灵魂,培植这亡灵之谱,呈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投影,并没有杀气涌出。而眼这轮却是肉眼清晰可辨,杀气盈天,不是本尊又是什么。
他急急示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校场之上,无边的黑气涌起。在这黑气之中,竟隐隐有亡灵波动,那些在这场变故中死去的战勇突然睁开了眼睛。许多意志薄弱的军士已受到这轮残月的蛊惑,变得痴傻,开始拔刀相向,眼见一场无端的血腥杀戮,便要在这校场之上兴起。
更令临渊绝感到心惊的是,那只剩一颗头颅的红莲儿竟也随空飘起,补全了她早已爆成了血雾的身躯,展开了他天丝血煞的幻境。她茫然地望向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逃——
寒夜行只有一个念头!
他随手拎起寒夜行,鼓起早已干枯了的灵海,便要飞身而逃。可在这血月的照临之下,他那里还能动弹!临渊绝刚拎起寒夜行的衣领,便萎然倒下。这寒夜行却是一脸茫然地望着那轮血色残月,口中喃喃:“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孽障——”一声苍老的暴喝响起!
这一声暴喝中似有洪波涌起,一阵凉意袭来,竟令临渊绝的灵海一振,清醒了几分。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川石将军须发怒张,黑衫激荡,一双老眼精光迸射,死死盯着那轮残血。这一身气势,竟是比那日在城头与紫莲冥王硬拼一记时更盛!
“夺——”川石将军随念起处,化为一道流光,向着那轮残月激射而去。
寒夜行只觉眼前一个恍惚,已失了川石将军的身影。
再举目望向天空,却发现那轮残月已经日薄西山,黯淡下去。随后则是卟的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场中黑气一时消散,死而复生的军士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那展开了天丝血煞的的红莲儿又变化了一颗头颅,轰然坠地,滚落在寒夜行的脚边。那些茫然地拎着刀的军士回过神来,全都茫然地望着彼此,不知所措。
川石将军的高大身影从半空之中悠然飘落,他的脸色苍白,轻咳数声,一双老眼竟然变得昏花起来。
回过神来的众军士见将军如天神般缓缓降临,不由同时跪倒,心悦诚服,齐声喊道:“将军威武——”
川石将军飘落在朔风灵尊身边,见他满眼泪花,已经口不能言。他瞥了一眼朔风灵尊额间那朵正在慢慢消散的亡灵之印,不禁一声叹息:“唉,可惜了——押入大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