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门突兀的被掀开,一脸焦急的年轻校尉冲进帷帐,可还未开口,心口诡异的开了道口子,眼神骇然的倒了下去。
忽然,一股凌然气息从帐外直冲冲的迎面而来,一枝梨花压海棠,直冲座上首位。
吴起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低着头看着手掌的伏龙兵符,眼神琢磨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中堂,一箭挂于空,气势凌然,那些个老兵还好,年轻一些的将士有种被洞穿的错觉,为首之人未动,箭也未动。
“嗡……”
漆黑的龙弩箭随势而动,咄咄的射向黑袍人的眉心,黑袍人没有说话,但是她身后那女子一掠而去,身形挡在了黑袍人的跟前,女人踏出一步,脚步微沉,右手屈指化剑,左手掌若棉絮,直指洞黑的长箭,议事厅瞬间万籁俱寂,一箭掠出帐顶,一声轻响,那漆黑屠龙箭应声而断化为片片齑粉。
女人淡淡说了句可惜了,便重新回到了黑袍人身后,却是不知在说什么可惜。
知晓了其中门道的吴起随即一笑,当今一代无人可披靡的一人之箭竟是这般轻巧的被折断,这人修为着实可怕,想了想,摇头笑了笑,上位这人若是身边没了这等修为之人那才是不正常吧,吴起忽然从位上站起,向首座之人微微抱了抱拳,随即不再逗留转身而去。
帐中重新复了静谧,光线暗了些,地沉沉的帐内或多或少的多了几分沉重的意味,黑袍人忽然动了,令人惊讶的是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白姨,你受伤了?”
她身后的女子望着她笑了笑,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虎口上赫然多了一道红痕,显然是被先前的龙弩箭所伤,可那重达万斤又夹带了上甲无所披靡的战气竟然只是在那女子手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女人淡淡的摇摇头,叹息道:“无碍,只是被那战气动了些许经脉而已,不碍事的,可惜了那上甲本能在修途上前途无量,却明珠暗投进了军队,而立之年便达到了须弥下境,可是他的境界恐怕五年未进寸功了,若非如此,这座天下十年之后必定有他的名字,可惜了,可惜了。”
被黑袍笼罩的女子似乎并不同意被称作白姨的女子,颇为赞赏道:“可是,司命爷爷却说,天生夏上甲,兵道见长生,司命爷爷用围棋九品之境来命名人之心境。
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之为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为若愚,九曰守拙,上甲已然到了若愚之境,他误了修行,却在心境上开辟了一道小径,终能入了大道。
相较于上甲,左离虽说已然入了长生上境,可是心境却仍旧停留在斗力,比之上甲终究弱了几分大气磅礴,一旦上甲心境入守拙,百年之内,西楚终究入不了中原。”
那女子神情一呆,似乎对于那女子口中所道的司命爷爷对于上甲的评价有些高了,要知道左离左仲邱是百年以来军方最为出彩的人物,没有之一,就是那些大宗门的天才与之相比也有所不如,可大夏上甲却比之更为厉害,可是这般人物为何会屈居在这雪原城这般荒凉之地。
少女黑袍微微拢起,露出了一抹圆润玉珠般的精巧下颌,多了几分虚幻,说道:“人皆有情,再怎么天赋之人终究会被情所困,上甲只不过困于一字而已,司徒爷爷说了,皇帝困于一宫,宰相困于一府,将军困于一战,而上甲困于一家,世间又有谁不被所困呢,白姨,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白姨怜惜的看了一眼少女,眼中闪现浓浓的不舍之意,躬身道:“小姐,保重,婢子会在黄湖静待小姐归来。”
少女轻声应了一声,笑了笑,黑袍下一只精巧的小手探出,在空气中捻了拈花指,一朵白蔷薇静静的绽放在她的指尖,带着微微露珠晶莹剔透好不美丽,只见,忽然从她那白蔷薇花中飞出一只彩蝶。
水晶般的晶蝶散发着彩晕,那只透明羽蝶在空中偏偏而飞,羽翼幻化而消,散落偏偏光雨,花逝蝶消人已无踪,只余黑翼女子无声叹息。
芙蓉楼没多少名气,比于红袖招,锦绣阁这样的名气大到当今陛下都知道的风烟之地更是浮游比于大树,芙蓉楼所谓的四大花魁放在帝都红袖招连粉头都算不上,顶天了能算是那些个不出彩的倌人的丫头而已。
可是,在八百里尽是寒烟凄苦的燕云之地上,这里就是一座最大的销金窟,比不了帝都秦淮河那一掷千金的大气,可四大花魁一掷百金总有吧。
世间,没人愿意作践自己,谁不想安安稳稳找个依靠,谁又想夜夜笙箫,枕边之人夜雨话凄凉的无奈。
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映红妆。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月明人断肠,这首帝都七公子之一的白衣公子齐白暄于红袖招七楼所作一曲《断肠》道尽了多少凄凉,生在是非时,无奈叹命长的悲哀又有几人知。
倚翠偎红的芙蓉阁自然是依旧笑春风,一股子透着粉色的油灯光晕笼罩在芙蓉楼,不知者自然不识货,那几乎是与金子等价的灯油名字叫做醉芙蓉,那可是香山迷香阁独门所有的,内里可是加了白芒山特有的三纹香麝的麝香,闻了比春药还烈上几分。
芙蓉楼只有三层而已,一楼最为喧闹,那些流连忘返的恩客没有大钱,也就是凭着自己辛苦一月的苦工钱来这里快活一次,大都是单身汉子,想娶媳妇手中无钱,二楼是雅阁,专门招待那些有官职,或是过往本地的商人,至于三楼,谁都没上去过,相传,谁若是一掷万金可上三楼。
那些个身着红纱绿蔓的浓妆女子依偎在绣木凭栏后摇着丝纱,娇声连连,路过芙蓉阁门口的那些男子大都吞着口水无奈的看一眼继而转身离去,囊中羞涩怎能有胃口吃尤物。
一些个眼尖的女子大都会高声叫一声认识的人,说几句撩拨的话语,娇媚的大笑下一次可要好好疼爱奴家,往往听到的人都以手掩面极快的离开,那些女人不露痕迹的讥笑一声,转身便继续招摇妩媚。
华美的芙蓉楼门口一侧的一棵有着三五十年之久的摇钱树叶子在夜色与芙蓉楼的氤氲光彩中显得有些迷幻,烟花地多忌兵戈气煞之物,不能装点貔貅之类,多是彩帐锦华,或者在中庭种一株常青树,又或者在阴处种上一株摇钱树,有招财之用。
摇钱树一侧的暗色中,似乎有什么野兽不耐烦的打了个响啼,三个人影隐藏在其中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裹着一件裘皮的老人坐在那辆桐木厢车门帘外一口一口的喝着烈酒,就毫无香韵可言,可胜在干烈,喝一口能烧掉心肺,可那老人仍旧喝的开心。
套在厢车上的野兽似乎脾气有些暴躁,对于跟前那个身穿红衣的卒子手中的草料十分不满意,脚蹄子撒气的一跺。
“咔擦……”
一阵清脆响声,那青砖地面竟是被生生踏出了一个小坑,吓得那小厮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望着眼前叫做黑鳞马的怪物吓得口不能言。
黑鳞马,勉强算是马的一种吧,似乎是某种妖兽与马结合产出的怪物,比马要大出一倍,虽不是妖兽,可比一般的狮豹还要凶猛,比马的耐力更好,虽比不过那些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可气力犹在之上,因为背脊上生着一道黑鳞而得名。
黑鳞马的躁动似乎打扰了老人喝酒的兴致,不知为何眉毛竟然长得盖住了眼睛,这时,老人眉毛轻轻动了动,然后又没了动静,可哪知那黑鳞马竟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顿时老实了下来。
那小厮哆哆嗦嗦的抓起身边散落的嫩草,从中挑选出最为肥嫩的青草颤抖着递到黑鳞马跟前,黑鳞马嗅了嗅才吭哧吭哧的吞咽起来。
小厮暗暗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眼前的黑鳞马不吃人,可是他的主人可比吃人的妖兽更可怕,上一任就是因为没有打理好黑鳞马的毛发就被扔进了坑底活活饿死了,他可不想死。
就在马车后边坐着一个光头的汉子,**着胸膛,右眼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提着长刀的手不知为何少了一根小指,回头龇着牙瞅了一眼楼上**着大半胸脯的红粉,仅剩的一只眼睛中闪过一丝*,默默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悄悄站起了身。
那光头轻声走到老人身边,恭敬道:“眉老,都这半天色了,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想来您也饿了,不如小人去内城置办些饭食以解腹饥,小人去去就来!”
马车上的老人吭哧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放,抱着酒葫芦似乎睡着了像是磕头虫一般打着瞌睡,光头汉子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正要转身却忽然传来老人的声音,道:“城里李铁匠铺子旁边的烧刀子不错,去打十斤,快点,老鬼我肚子里的馋虫又遮不住了!”
光头汉子身体一颤,转过头神色有些异样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老人,道了一句是便向着略显昏暗的青石路走去,没多少时间就没了踪迹。
马车上的老人忽然醒了过来,一把采过黑鳞马似马鬃又像是兽尾的尾巴,迷糊道:“小马儿啊,你说他是不是衷心呢,七心毒的厉害想来他是知道的,嘿嘿,想来他是衷心的,嘿嘿,不忠心,杀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