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倒不是只为与你商量日后如何应对阿爹的责怪而已。”
虞夫人忽然正色说道:“有些话,我便是连大哥都不好与他讲的,只是近来府中生出不少事来,我心不免多少产生些疑惑,虽然咱们叶家是世家大族,但这般教养出来的女儿便一定是好的吗?”
“你怎会如此想?”
季书华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小姑子道:“叶家是书香世家,父亲更是当代鸿儒,他老人家说的话,岂会有错么?”
“从小到大,我也从未质疑过父亲和母亲,可是……”
虞夫人叹了一口气,将近来大将军府发生的事情都说于季书华听。
然后才道:“你看看,我自幼被囿于闺阁之中,除了女红,别的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偌大的一个大将军府,便只能交于旁人打理,若非阿宁这三年学有所成,她自己又聪慧机敏,天知道日后这个家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也就幸亏你妹夫是个有良心的,待我始终很好,万一若遇上个喜新厌旧、宠妾冷妻的人,我这后半辈子会过成什么样子,当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可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偶尔想想,便是与你妹夫,都不敢流露半个字的,也只能与长嫂你说说,排遣一下我心中的疑惑了。”
“其实你说的也有理……”
季书华听了大将军府近来发生的事,也是惊怒交加。
她想了想,才缓缓地道:“其实,我幼时也是识过几个字的,不过却也只读过几首诗词而已,没正经读过那些宏著大作,可即使如此,嫁于你大哥之时,我也不敢流露出我会写诗填词的事,否则定惹父亲不快。
虽然我也深觉女儿家一字不识是件不妥当的事,可我这毕竟是做儿媳的,便是对父亲的家规家教再怎么略有微辞,也是不好说的。如今你自己能想明白,也是好事,阿宁既然天份极佳,又聪慧机敏,合该好生培养的,谁言女子无用?上古女娲还捏土造人呢。”
“长嫂说的是呢。”
虞夫人听了季书华的话,心中疑虑一扫而空,便笑道:“其实我与你说这些,也是想跟你说说心梅的事,这孩子原也是个极聪慧的,你们可千万别什么都听阿爹的,让这孩子也步了我的后尘,日后百无一用不说,运气不好的,还要受旁人挤兑。”
“这个我知道。”
季书华眨了眨眼睛道:“早两年心梅就偷偷央求心竹教她读书识字了,我只装作不知而已。父亲平日里忙于公事,家里没人提,心梅也不卖弄,他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虞夫人拍着手笑道。
“梅姐姐。”
虞琬宁拉着叶心梅在荷花池上的舫中坐下,问道:“正月的时候我随阿娘回外祖家,便与又与你提过,虽是女儿家,也该想法子识字读书的,你可有放在心上?”
“其实……”
叶心梅看了看外面,见没什么人,便俯在虞琬宁耳边笑道:“其实打两年前你跟我说过这些话后,我就央求哥哥教我识字了,只是怕被祖父知道,所以除了我和哥哥,将所有人都瞒着而已。
正月你到家里来,又一次说起此事时,我原想告诉你的,又怕你年纪小嘴里藏不住话说出去,被祖父知道了要责罚我与哥哥,说不定还得连累阿爹阿娘被斥责,所以才没跟你说。既然今日你又问起了,我便告诉你,只是,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连姑母都别让知道啊,毕竟爷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便好。”
听了叶心梅的话,虞琬宁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拍着胸口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上一世,虞琬宁的丈夫季安辰虽力压众兄弟得以继承皇位,但却终究没能逃过更残酷的篡位争斗。
那时,虞琬宁那位已做了太后的姑母,为了能将季安辰废黜,使出最残酷的手段先清除了一切他的拥护势力。
大将军府与叶家自然首当其冲。
大将军府被灭门,叶家遭贬,抄家流放。
明明依照旧例,已出闺的女儿可不必株连,偏偏只因叶心梅与虞琬宁姐妹感情极佳,那时已嫁于靖安王世子的她,竟也被一纸季氏宗族令休出季氏宗族,被与母家一同问罪,后死于流放途中,连她五个月的胎儿,也胎死腹中。
靖安王世子痛失爱妻,竟也落得个疯傻的下场。
靖安王虽不忿,可当时执掌宗人府的淮安王,受了虞太后之命,出了宗族令,靖安王也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徒叹奈何。
重活一世,虞琬宁暗暗立誓,她不仅仅要保护自己,守护季安辰,同时也要守护好身边这些最重要的人。
所以虞琬宁才会如此关心叶心梅是否有读书学习的事,毕竟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只是这份苦心,目前只怕无人能懂。
宾客基本上该到的都已经到了,到了开宴的时辰,虞府管家虞惟庸便吩咐下人们到处去找散落于府中各处聊天说话的客人们传话,到前院入席。
因宾客众多,所以即使虞府的前厅极其宽敞,也是坐不下的,因此便有不少座席,摆到厅前的院子里。
听了有侍女过来传话,虞琬宁便拉了叶心梅去寻阿娘和姑母。
刚到前院便碰上了。
这样的寿宴,安排座席也是有讲究的,先讲尊卑,后论亲疏。
虞老夫人今日是主角,自然坐了前厅内主席首位,旁边是内阁首辅韩夫人、与其余两位内阁大臣的夫人作陪,然后是有着二品诰命身份的嫡儿媳姚氏,以及三位身份尊贵的王妃,还有一位三品诰命夫人。
另有一个席位空着,见季书华进来,姚氏急忙上前招呼,请季书华坐那个专门为她留着的席位。
“不必了。”
季书华淡淡地微笑了一下道:“我素日不爱出门,因此与此席在座的王妃夫人皆不相熟,为免大家都不自在,我还是与琴香到别处席位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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