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进了各自的小隔间稍作整理后边已时过正午,都有了些肚饥之感,幸而婶子也准备好了午饭端上了桌。
这第一餐,吃的实为尴尬。
班飞先出屋,正碰见婶子在端一碗汤去桌上,便上前接过,碰着碗沿果真有些烫,趟着小步就急着放在了桌上。
婶子眼中满是欣慰:“这小伙子,人真好。”
班飞不好意思:“大婶子,还有什么要做的,让我来吧。”
“没了没了,”牛婶回去拔了筷子拿了碗来安置,笑呵呵道,“叫我牛婶就行,不用见外。”
不一会,其余四人也整理好了房间出来吃饭。
可待大家坐下一看,都傻了眼。
众人素日皆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再不济如班飞、屈明离等,也是副将职位,平日也伙食尚好,宁泽清、韦沁武将名门,家中自有厨子,时舒更是不用说,宫中御厨更是挖空心思钻研如何做饭这一件事。
乡间小灶,也无人苛求能如何与日常饭食作比,好歹还看得过去便可了。可看着饭桌上牛婶精心准备的餐饭,却都脸露尴尬之色。
眼前的菜碟子里都是些黄黄灰灰的东西,既没有色彩的鲜明,又闻不到诱人的香味,卖相倒是比街边小贩卖剩的菜棒子还丑,虽是新出灶的,却看不出是刚做的菜。这肉,不知是沾了什么染料,跟路边的石头还黑一点,埋在一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条条里,一看就很重口的样子。那碗腊肉亦不似平日里看的那般晶莹,倒像是被尘封已久的古董,难以入口。
本以为汤会清淡些,没想到也是灰灰绿绿的条子漂在水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产。唯一看着正常一些的西红柿炒蛋,却炒的全是汤汁,裹着稀碎的蛋块,活像一滩红色的泥水,哪有家中颗粒分明的好看。
众人望着这些,一时不知怎么下筷。
牛婶看着自己的手艺,倒甚是满意,对他们催道:“快吃啊,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班飞、屈明离是最不在意这些的,见牛婶催了,便动起了筷子,小心翼翼夹了那黑条生嚼,几乎把自己齁着。
班飞与屈明离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不声张出来,只默默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白水。
其他三人见他二人并无什么异样,便也试探着拿起了筷子。
宁泽清面色不改,从那红汤中挑出一块鸡蛋细细嚼着,并未感觉不妥,再夹一块其他的,便成了隐忍的面色,脸颊边的咬动也生硬了一些。
时舒拿着筷子,左右为难,却仍是勉强进了几口饭。
韦沁心直口快,毫不掩饰,咬了一小块那黑条就吐了出来,吐着舌头皱着眉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太咸了吧。”
牛婶有些不乐意了:“这是让你下饭的,谁让你干吃了啊。”
韦沁又扒了几口饭合着,口中的咸味才消下去一些。
韦沁咽下饭后又夹了一块烧得稀烂的番茄,满意点头道:“这番茄炒蛋看着丑,吃起来还挺不错,酸酸甜甜的。”
牛婶见她说自己做的菜丑,脸色更黑了几分。
“那这又是什么?”韦沁用筷子从汤碗中捞起一条菜叶来,有些嫌弃问道,“这一条条奄巴巴的东西,放水里能好喝吗?”
牛婶没好气地说道:“这干菜可是咱种了八十一天,收下新鲜的菜叶洗净切丝,再晒了十六天大太阳,花了四袋盐腌制,又晒干入坛装存,拿出来夏天喝正好降暑。你可别说,这个村里,没人比咱家的干菜更鲜了,能喝得了我家的干菜汤,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韦沁见牛婶这般信誓旦旦,便舀了半小碗试试,刚入口便觉味道奇怪,想吐出来又觉不妥,生生咽下去,一时竟呛到了。
众人皆笑起来。
“不错不错,确实好喝。”韦沁装笑,哄骗众人也试试。
众人不疑有他,各自舀来一碗喝了,神色各异,不再动作,都放下了筷子。
牛婶见他们这般,只当他们嫌弃吃食,哼了一声黑着脸便收走了桌上的汤和菜品若干。
众人阻挠不及,等反应过来,对着桌上唯二的一碗番茄炒蛋和碗中残余的菜汤,到底是勉强吃完了这顿饭。
众人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干坐着看牛婶洗完了碗出门,才稍稍放松下来。
牛婶家旁边有一座山丘,远远望去稀稀疏疏种着很多桃树,还有些黑影爬上爬下,是庄稼人在采摘桃子。
下午闲着还无事,便去山上逛了一遭,见村民皆顶着日头戴着竹编草帽来往采摘于各桃树间,晒红了脸、汗流浃背也管不得许多,心中感念庄稼人劳作辛苦,浪费粮食实在不应该,更何况料理食材也实属辛劳,当着做饭人的面流露不满之色亦不妥当。
思来想去,不多时,肚子便闹起了大戏,叽里咕噜,直吵着到了点要进食了。
众人草草地在四周逛了一圈,便往家中回去了。
正巧牛婶上山干完农活回来,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筐,露出些绿油油的小脑袋,是些地里刚摘下的青菜、萝卜等物,不少叶子上还残留几滴泥点,筐的下方,填满了沉甸甸的桃子。
再细看牛婶,脚上布鞋边全是黑泥,鞋面虽溅了不少泥点,可本身颜色便深,只能看出有些斑驳,肩上衣服因背了桃筐有些褶皱,脸上汗津淋淋,混着山灰,面颊又添了些劳累后的鲜红,看起来有些脏,手掌上因为老茧丛生,亦显得粗厚些。
牛婶见他们回来了,忙不急就放下东西去洗手做饭。
许是念着他们中午那餐吃不惯,桌上又添了许多花样。
从塘里新捞上来的鱼,剖净后塞姜片入屉蒸,熟了后依次浇了酱油与热油,再撒些葱花。将刚下的鸡蛋打散了和水放盐,与鱼一起蒸了。鲜萝卜与嫩青菜各自切了炒,干干净净又是两个菜。
桌上虽还有些中午见过的熟人,可众人皆饿着了,便没有人多嘴一句,只安静扒着饭菜。偶尔夹一两筷那灰绿的菜细,虽还有些奇怪的味道,和别的合在一起,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牛婶看着大家的狼吞虎咽的吃相,亦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