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到底是小瞧的这位被世人敬重又惧怕的靖安王。
却见萧清朗冷笑一声,直接挥手道:“既然不可对外人说,那曹验官日后就不必再说了。魏广,将人押入大牢,入公人罪。因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伪作验尸结论,所以按欺君之罪论处。”
这话一出,曹验官彻底瘫软在地了,他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说道:“王爷恕罪啊,属下也是依着皇命办事。昨日验尸之前,来传话的公公曾明确告知属下,皇上欲要将使臣团之死的案子跟和亲公主之死并在一起查办,且无论如何,都要属下将罪名冠在花公子头上......”
“那公公说,皇上忌惮花家与齐王府联姻,所以......所以......”
他说到这里,脑袋就狠狠的磕在了地上,惊恐万分的说道:“属下真的不曾贪赃枉法,也不曾收人钱财故作假的验尸单。”
此时,整理完死者尸体的许楚才了然的挑了挑眉。怪不得她会觉得诡异,明明是经过了无数次选拔的仵作,在成为官籍验官之后,竟然会那么不济。
纵然有担心得罪人的缘由,却也不至于在死因上出如此差错。
萧清朗冷哼一声,抬手让欲要上前拉拽曹验官的侍卫停手,“真是荒谬!明珠郡主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全大周谁不说句天作之合?”
被呵斥一句,曹验官混沌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如果......如果真如王爷所说,那昨日......
他没敢再往下深想,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终究,萧清朗未曾在此时发作了他。
“你可记得当时传旨的太监是怎样的模样?”
“回王爷,那人佝偻着身子,所以不好判断身高,不过可以肯定至少在五尺六寸左右,体态偏瘦,走路步子有些大,使得属下一路快走才能追上。至于模样,属下只依稀记得一些。”他擦了擦冷汗,赶忙回忆起来。
听了这话,萧清朗忽然想到花无病曾说过,他迷迷糊糊之际,似是隐约看到了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人往后宫中走。那男人的步子,就极大,有些军中之人的做派......
他微微蹙眉,冷冷的看了曹验官一眼,说道:“来人,带曹验官去见唐大人,让他给那传旨太监做画影图形。”
曹验官闻言,终究松了一口气,许是知道王爷欲要深查此案而不会真的草菅人命。又或者是,刚刚王爷的那句不必再说跟欺君之罪的话,真真切切惊吓到了他。以至于现在,他竟然有了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纵然日后自己逃不过被除去官籍落为贱籍仵作的结果,可至少自己还活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许楚。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愤恨于她。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似乎早就开始遗失自己了。当初,自己费尽心思考入三法司,除去为了出人头地之外,不就是想要为死者寻个公道,为百姓伸冤吗?
可现在看来,多少年来,自己早已被这繁华之地的勾心斗角所腐化。以至于,稍有风吹草动,都不敢再直言。
其实不光是他,余下的三名验官,在萧清朗突然对他发难之时,心中也莫名忐忑起来。身在他们的位置,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也并未有多少权势,可是为了结交官员子弟,他们也时常会帮着作伪。
或是帮人收殓府上丫鬟小厮尸体的时候,会大事化小,将重伤说成轻伤,轻伤说成意外。若遇上斗殴之事,也会在明面上使些手段。左右,只要不被人发现,不会被告到王爷跟前,让王爷派人揭穿,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而因为他们是三法司出身的验官,加上有靖安王的名号在,纵然有人心中生疑,也未曾闹过事儿。
现在看来......莫不是王爷......莫不是王爷早就发现了端倪吧。
他们心中惊慌,不敢动丝毫声色。而许楚那边,却十分轻松。
现在,她已经行至使臣团第六个被杀的使臣艾伊热提尸体跟前。艾伊热提是死于四天之前,只是因为在冰窖中保存的极好,所以尸体还算完整,甚至皮肤都只是微微发黄而不曾出现黑青色,自然的,也就没有严重的腐烂跟腐臭气息情况出现了。
许楚低头仔细查看尸体情况,却见死者面容安详,口鼻之处也没有任何异样。而她敷过酽醋后,尸体周身也未曾出现任何损伤迹象。
她记得验尸单曾记录,死者死于押不芦之毒。
对于此毒,许楚并不算陌生,在章氏一案中先后有熟人因此毒丧命。事后,她曾请教过楚大娘,知道押不芦曾在太医院被当作麻醉剂所用。
押不芦是从西域回回国圆沙城传出的,浑身极毒,全身类似人形人参,因其药性而被成为尸参或鬼参。
此药生长在阴暗腐臭的泥土之中,多靠近一些受到潮气侵蚀的墓穴,或是尸坑。据书中记载,说其根须能深入地下数丈,且能绞杀人畜为食。若是贸然被挖出,那附近无论人畜,但凡吸入毒气者都是必死无疑。
而在离开土壤之后,过不了多久,那毒性也就会渐渐消失。
只是毒性再消褪,但凡有一星半点的磨酒,也能使人进入通身麻痹的状态,犹如半死一样。若无解药,不过多久,人就会无知无觉的死去。
这也是许多西域之人,将押不芦传成起死回生的神药的原有。只可惜,事实上哪里有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呢?
当然,若服用的药量大,那便再无“死而复生”的可能。
许楚仔细辨别了尸体情况,死者神情安宁,嘴角含笑没有任何痛楚。解剖之后,也不曾发现哪里有什么病变情形,自然也无窒息痕迹,更无机械损伤的伤痕。
若是这样的话,最有可能的也真就剩下押不芦的药性了。
她顿了顿,看向余下的三名验官问道:“敢问三位大人,你们是如何判断死者死于押不芦之毒,而并非是其他的毒物?”
大周仵作多相信凡服毒而死亡的人,尸体口、眼大多张开,面色紫黯或青色,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间有血出。
纵然不是七窍流血,也会是遍身黑肿,唇卷发疱,舌缩或裂拆、烂肿、微出,唇亦烂肿或裂拆之类。
可眼下的尸体,既无眼鼻口出血,也无面色黑紫,甚至指甲也没有出现青黑色。所以,她还真好奇三法司的验官是如何得出押不芦中毒的结论的。
倒并不是有意挑衅又或者不信任他们,而是不明白,如果三法司的验官在验毒上有心得,或是有准确的方法。为何各地的县衙所请的仵作,却还会依着老办法而验看中毒死亡之人的尸体。
就好像,之前所谓的彭义光中毒之事,仵作只用银针就断定了其为砒霜中毒。而后,更是假作白骨变黑,想要确定他真是死于剧毒。
因为三法司资历最深的曹验官被人带下去了,加上许楚在验看和亲公主尸体的时候,当真显露出了真本事。所以现在余下三名验官,再不敢拿捏自大。
眼下就是三人中年长的柳河柳验官拱手说道:“我等发现其没有外伤,却有窒息的特征。后来询问过他身边的护卫,知道他素来注意调理身体,所以身体十分健壮,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病症。而且,当时尸体的粪门无力且有泄物,所以就推测其为中毒而亡......”
“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热的,据我等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所以我等就以棉布擦拭了他口中残留的液体,还以棉札探入他嗓子,直入食道内试取津液。此后,又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帮忙辨别,最终确认死者是中了押不芦之毒死的。”
太医是为宫中贵人或是朝中大臣医治病症的,自然不会帮忙验看尸体。所以,他们只能曲线求助,将死者的尸体情况跟所取的液体送过去,央求太医院相熟的太医帮忙。
期间也颇为低声下气,也亏得有王爷的名号镇着,才没让那太医翻脸。
想来,也是心酸的很。
许楚看着他们的神情,就能猜想去其中曲折。莫说是太医院众位太医,就算是民间大夫,也不愿涉及参杂命案或是官司的病症。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追问了。
按着他们的说法,那足以证明死者的确是死于押不芦中毒。毕竟长久的麻醉,是有可能造成呼吸困难,继而窒息致死。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是如何死于押不芦的。
略作思索后,她就放弃了继续查看艾伊热提尸体。左右,有了死因,那剩下的线索就应该去现场跟他当日所穿着的衣服配饰上寻找了。
接下来,就是使臣团中第五个死的使臣乃比了。
乃比死亡已经有八日之久,纵然有冰窖保存尸体,那尸体肌肤颜色也有些乌青甚至在腹部等处,也有了尸液溢出。
不过好在尸体保存也算完整,至少五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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