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阳民众自开朝就对修道炼体有不小的兴趣。毕竟澧水横穿此地,靠水吃水,温饱不愁,多出来的精力自然就可以放到别的东西,也就是修炼上了。所以,此地的道会道帮势力一直都很大。”
“而我织云观百年前建成,一步一步走到统领九澧各帮会的地位。但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惑我们,就是下面帮会之间的关系氛围太过恶劣了,往往会为了修炼资源大打出手,严重点就会闹出人命。这几年来,每一位和殿下一样各位前来督查的大人在奏折里都提到了道帮之间的争斗问题。这问题,这么久来着实不好办呐。”
“你知道,朝廷每隔两年就派人到各郡监察政绩,今年被分派来澧阳的正好是李琬殿下。道帮斗争成为了澧阳的一大问题,多次为朝臣诟病。贫道也为此操碎了心。三年前,卫国公亲自接手了朝廷的一项任务,整治规范澧阳道会势力。”
“但是,这项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俗世之中,修炼资源实在太少,而我织云观物资财力最为雄厚,那些兔崽子明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把我们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动不动就闹出些麻烦来。唉,我这个做观主的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澧阳的灵脉确实不够,但他们又归我们管理。”
夏繁星看着种海道人唉声叹气抱怨的样子,一点儿没有李琬口中所说仙风道骨的模样,问了一句,“所以,因为道长您管理不了手下人,今晚之事也是您管理下的帮会干的?”
种海道人急得跳起来,赶紧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然后立马拉下苦脸来,“缘主...您可千万别乱说!实话和你说了,我派去找你俩的人是下面乐天会的弟子,原先不是本地人的...我..我之前哪儿知道这家伙和别人串通了啊?还有另外两个杀手,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别人?别人是谁?”夏繁星紧追着问。
“别人..别人就是...你自己想想,要对大唐皇子下手的,除了某些行将篡逆之人,还有谁敢?”
“卫国公杨相敢吗?”夏繁星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此言一出,又是将种海的老胆险些吓破。他不明白一个不甚有权势的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小护卫敢出言侮蔑杨相!但现在自己处于非常理亏的局面,李琬受伤之事已经很难交代了,他只能憋着惊疑说道,“那个,缘主,杨相不敢,也不会这么做的。”
“哦?那道长您说说,杨相大人三年在澧阳施政,如今局势可有好转?”夏繁星笑着问道。他不想拘泥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刚才已经达到了提问目的了。
种海道人又摇了摇头,说道,“难啊,难!杨相大人花了大力气。但就拿现在的情况来看,下面的帮会之间最多做到没有明面上的大冲突,背地里还是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扒皮。小摩擦更是不断。唉,可惜了,让杨大人失望了。”
夏繁星其实早就发现了“三年前”这个重点。三年前亦是澧阳长史吉温出事的时候,“那,道长,杨相当年来此地施政,有什么新的政策吗?或者说,有什么新官带来治理?”
果然不出他所料,种海道人并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呃...都是以前的事了,还是先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你,你再转告给殿下吧。缘主啊,请您一定要美言两句。其实今年我们道会组织已经改善了不少了,真的比两年前好多了,斗殴减少了至少一半...李琬殿下受伤这事,贫道真的是罪该万死!但请您一定要说两句好话,给朝廷的奏折,写几句好的吧!”
夏繁星看种海道人完完全全低声下气的样子,又想到李琬说他颇有仙风道骨。此中落差实在太大了吧?简直难以理解。而且他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想保住政绩官位的芝麻官模样。难道他对今晚这事真的不太了解?
“道长按您的意思是,澧阳近年受卫国公大人的管治,那应该可以归属到他的管辖范围内吧?”夏繁星还是不打算放过一点点可以联系到杨国忠这另一大疑点的消息。
但种海老谋深算,已经猜到了这家伙可能想怎么套他话。与此同时心里产生一个想法,眼前这人恐怕不是简单的护卫啊!而且这孩子咋感觉总和杨相过不去,故意找茬呢?“缘主啊,这事与杨相绝对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有谁要怪他的话,贫道愿意接下所有的责任!”
夏繁星笑笑,说道,“道长您莫要激动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口中的谋逆之徒,也就是大部分人如今眼中的危险之人,就是安禄山节度使吧?我只是奇怪,安杨二人关系极差,众所周知吧?而打算刺杀皇室之人,虽然不知道他所图为何,但应该和安禄山脱不了干系吧?安禄山的人,范阳的间谍,怎么会就这么潜进道长您手下的帮会里了呢?还有那个胖子与凝气修士,武艺都不差。”
“道长,我相信杨相是大忠大贤之人。那这么说来,殿下受伤,可能是出于您对道会的疏忽了哦。”
种海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两条白须抖了一抖。“而且还是政治立场上的疏忽啊,这可就不是小问题了,种海道长。”他矮小的身躯在那一刹那施法收敛住了自己全身的真息交换。他不想让夏繁星看到自己的慌张。但没想到眼前这人也是个筑基修士,灵气的改变早被夏繁星收入心底,这让他对接下来的圈套更加有信心了。
“唉,是我的疏忽!贫道就不该让下面的人乱招这些外地的流氓进来帮会!那个乐天会的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对贫道可孝顺了,要不我也不会这么用他...哪知道...”
夏繁星站起身来,笑着鞠了一躬,说道,“在下可否请道长一并出去说话?”
种海道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已经发现眼前这人并非普通护卫,也就答应,两人起身走到真武殿大门口,面对着那片漆黑的树林。
“道长,织云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定有你们的看家宝贝和传承吧?”夏繁星满脸堆笑,已经开始暗示了。
“嗨,缘主这你就错了。”种海道人笑起来,道:“我们这种世俗小门派,哪儿来的传世武功之类的东西啊?就是咱们的硬实力强,起步早,有修为高的修士坐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夏繁星看着种海面色不改的样子,心里暗笑。“道长,这前面如此大的一片树林,应该是贵观修士清心修道,明理静心之地吧?可我刚才走过这林子,不知道是谁吃饱撑着没事干,在每一棵树上都砍了几剑,那剑痕深的,估计是得永远留在上面了。”
“哦?谁这么无聊啊...”种海道人心中一紧,回头往真武殿看了一眼,讪讪地笑道。
“这剑痕上面,似乎还有一些灵气残留...”夏繁星话还没说完,种海道人憋不住了,踮起脚捂住夏繁星的嘴。在他看来,一个普通的护卫,或许可能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但不可能有对剑痕上细微灵气的感知力。
“缘主...你,你真的只是个护卫?”种海急躁的声音直接传音到夏繁星的耳朵里。
“道长啊,看来您对殿下不太了解啊。大唐荣王李琬,生平最喜道术。在下其实曾经为一介布衣散修,后来天降福缘,我做了殿下的门客,到现在我就成了他此行的亲卫。”
“那你是什么修为?为什么我们没有关于你的信息?”种海道人更加紧张。
“我说道长,您不会是做贼心虚了吧?难道今晚那两个杀手真的是您派的,一场谋划却被在下这个变数给破解了?”
“你!...行了,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种海泄了气,站着直直地盯住夏繁星的双眼。
“道长,您可知道一位叫金期法的道兄,最近也来到了澧阳?那是殿下的挚友。”
说到金期法,种海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你不说金道友,我还真忘了!坏了坏了,今天这事得赶紧跟他说下...”
种海眉头皱了皱,忽然又舒展开来,微笑着对夏繁星说,“缘主啊,金道友之前与我见过一面,我也知道他暂住在哪儿。在这事上我很对不起殿下,所以我得赶紧跟金道友赔礼道歉...贫道还要在此地照料殿下,道观内弟子们睡得早,现在没几个支得动出去找人的,要不缘主你帮我把金道友请到这儿来吧?”
夏繁星的笑容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刚才身边跟着李琬一起走都被人阴了,他一个人出去找金期法,岂不是正中了种海的下怀?整个澧阳的道会势力都在织云观控制下,想立刻叫几个人把他痛揍一顿甚至是解决了对种海绝非难事。
而且他又把握,这老头有很大概率会这么干。刚才虽然两人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实际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很重了。夏繁星从刚才开始一直对织云观剑谱有觊觎之心,所以难免流露出来一些贪念。而种海感受到气氛不对以后,老谋深算的他动起了一劳永逸之心。
不仅仅是针对眼前这个人,更对李琬有了此意。种海感觉,李琬这次被派来做定期巡察,并不是个巧合。
而对于夏繁星来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样一个统领九澧道会力量的人,不会给他下阴招。
“既然道长有难处,那便让在下去寻金道兄吧。不过,我与道兄都是钟爱练剑之人,说不定等他来看到这片树林后,也会有像我一样的疑惑呢。”夏繁星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虽然种海的这个要求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好在并不影响夏繁星的套路。
“缘主,你别猜了。这就是很简单的一种剑术...顶多,有一些剑阵排布。”种海仍带着微笑说道。
夏繁星走下台阶,回头道,“打住,打住。道长啊,金道兄比我这个粗人可有眼力得多,等他来后,对您家剑谱自有一番精辟见解。”
种海道人似乎对金期法有所忌惮,面色沉了一下,但很快又出现了放心的笑容,“缘主,早去早回啊。”
种海给夏繁星的地址比较远,以他现在的脚力,来回都要半个时辰。
不过,夏繁星走到树林中,微微一笑。老东西,道爷看上你家宝贝剑谱了,你还是乖乖吐出来吧!而且,想让我往你的陷阱里冲?太看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