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灾民,不是白痴。闭城告诉他们没粮,然后我出面说有粮,接着拿不出粮又跟他们说没粮,最终有人出来收买人心结果还是有粮。这一波三折的,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有问题。老话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分粮的事务繁杂,中间那么多人,谁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我借不到粮的真相告诉了灾民……自己的性命被人当儿戏般的耍弄,换成谁都不会甘心的。”唐彦秋又问叔公,“那时名声狼藉的我无颜面对这里的人,早就带着妻子远走他乡了。叔公您说,灾民暴怒,那个最后站出来分粮收买人心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大伯父跌坐到椅子上,身子微微发着抖。
唐彦秋所讲,有可能会发生。叶千云算了算,大概……有一两成的几率。毕竟生死面前,还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很多。
一个饿极了的乞丐,就算知道眼前的包子有毒,还是会拿起来吃下去。
显然唐府的人不明白这些,唐彦秋两三句就给唬住了。他说:“是有人故意耍阴招想做最后那个人,这才白白浪费了来年的税收。要不是云娘想了这么个主意,逆转乾坤。现下,叔公怕是回不了老宅了。”
叶千云在一边忍笑,叔伯的脸色比外面的雪景还要白。
三房的叔父出来搅局,避重就轻,说唐彦秋不该向外人借粮。
“唐府与乡下老宅是一家,我从自己家里拿些粮,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想着许是我这个嫡少爷不够分量,那就用借的好了。”唐彦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叔公说,“唐府虽是东蜀掌权,却也是世代经商的商人。既然买卖赔定了,我为何不选择赔的最少的那个?”
大伯父嘴快坏事,竟然说:“一家人,说什么赔不赔的……”
唐彦秋立马接道:“说到一家人,我大胆问问父亲。唐府和老宅,谁主谁次?问清楚了好,下次回去见到那几个堂哥堂弟我也好照着规矩行礼,不能丢了分寸才是。”
这话比刚才还让人震惊,连叔公头上都开始冒汗。
唐彦秋说的起劲,冲叶千云眨眨眼:“不光是我,叔伯婶娘也要多加注意才是。下次回去,叔伯记得弯些腰,婶娘们别打扮的太过,慢慢学着怎么仰人鼻息吧……”
“住口!”唐父大喝一声,打断唐彦秋的话引众人脸色好转,万万没想到,唐父接下来却叫来人,“送叔公回老宅。”
一家人,有主有次,有嫡就有庶。主次不能乱,嫡庶更要分清楚,这是主君的大忌。
大房三房见势不对,趁早开溜。
唐父让唐彦秋也出去,说想单独和叶千云谈谈。
好说歹说将唐彦秋劝走,叶千云独自面对唐父,这还是第一次。
“云娘,你和彦秋近来可好?”
叶千云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上面坐着的不是威风八面的掌权,不是气势逼人的主君,只是一个老去的父亲,“彦秋是我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同我不一样,唐府在他手里才能更好。”
叶千云说:“彦秋也好锦雁也好,是主君主母教育的好,才会有今天。”
“锦雁说的对,我无力挑起唐府的重任,心太软,太容易被人左右。我也老了,过几年唐府的事情就该交给彦秋了。如今只求这双儿女平安。”唐父看向叶千云的眼中,尽是慈爱,“你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有你在彦秋身边,我很放心却也担心。云娘,他身边的位置不好站,如你母亲一般,到头来,只能装傻充愣求个心平气和。你没有母家的支持,那些居心叵测的阴谋诡计你挡不住的。你真不怕,落个死无全尸?”
叶千云想了想,笑着回道:“我与他,求个心心相惜,为妻为妾都没关系。您说的这些我明白,我想母亲能站到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靠您的真心。我便是赌他同您一样。”
入府两年,叶千云与唐彦秋终成了夫妻。谁也没想到第三年,竟是一副寒蝉凄切,碎玉分别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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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姻在外面轻唤,听到回应后站到一边等待。
屋门打开,叶千云披着外衣表情有些慵懒的问:“怎么了?”
“又来了,这次说是三房夫人母家的侄女,非要见少爷。”采姻有些不耐烦,来的这些都是目中无人的,进院就开始摆架子,好像她们一定会成为这里的主子,没一个把叶千云这个少夫人放眼里。难怪少爷看不上她们,连个妾都不肯给。
“好啦,你先去看着,少爷还没起呢。她要等,便让她等着吧。”
冬灾一事,唐彦秋名声大噪,一鼓作气,他收人涉权稳固自己未来主君的地位。大房三房想趁他羽翼不丰时铲除的盘算,只落了个空响。
那年春天,唐府里不安生,两房的计划是接二连三的,为难他们这般卖力。
常平院夫妻二人,眼看唐彦秋斗不动,有些主意就打到了叶千云头上。先是老招数批她出身配不上嫡系正妻之位,接着又批她入门近三年,没有生育。
开春后,唐彦秋使了老劲儿才如愿同叶千云共赴**。所谓的入门近三年,那是唐彦秋不愿回想的过往。加之叶千云身子差,素墨说想要有孕,还要再等等。
大房和三房开始给唐彦秋塞人,起初会说自家的谁谁谁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是正妻的不二人选。逼的唐彦秋发了一通火,便没人再提什么正妻。人还是隔三差五的来常平院,赶上时辰的能看一眼少爷,运气不好的,挥挥手就给打发了。
回到床边,见唐彦秋睡的挺香,最近事多,他好久没这样熟睡了。
叶千云不忍叫醒他,打算让唐锦雁来一趟。刚转身要走,身后伸来一双手臂捆在腰上再用力一拉,叶千云重新躺回床上,还被唐彦秋手脚并用的紧缠着。
将头埋在叶千云脖间,唐彦秋低喃着:“娘子别走……再睡会儿……”
叶千云拍着他的手臂:“既然醒了,就快出去打发你的麻烦。”
“不想起,让采姻轰走吧。”唐彦秋翻身压到叶千云上面,伸手解她的衣物,“娘子再陪我睡会儿……”
采姻等了半天不见有人从寝屋里出来,只好拉来楚仁,一起轰人。
素墨每日都会来常平院替叶千云把脉,今日来时,吞吞吐吐有话又不说。叶千云支开身边的丫鬟,问他所谓何事。
“之前的事彦秋恼了老宅的长辈,主君这次一反常态,乡下叔公知道自己得罪了嫡系,为私利,他会出险招挽回老宅一脉的富贵。”素墨眉头紧锁。
叶千云说:“你怕他们会对我不利?”
大房和三房如今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刁难叶千云,是因为她现在被唐彦秋捧在手心里,这样很安全,却也很危险。
素墨说:“好像出了什么事,彦秋和主君要去一趟西金。他们不在,府里府外都会出手,到时,没人能护你。”
唐母和锦雁毕竟是女眷,主母是出了名的软弱,那嫡小姐对上一群长辈,能力也是有限。
此时无论是老宅的叔公,还是两房的叔伯,急于脱困必下死手。素墨说的对,到时候没人护的了叶千云。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千云问道。
素墨担心叶千云,本不是他该有的心思,只是心里有些东西控制不住……
沉默良久,素墨突然抓起叶千云的手,问道:“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唐府?”
“……”
“你……以前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吗?”素墨说,“唐府危险,过的了这关过不了每一关。而且彦秋的身份,注定三妻四妾。你没有母家撑腰,只能成为别人争宠的牺牲品。跟我离开,我护你一世周全。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叶千云笑笑:“若几个月前你同我说这些,我或许会点头。”
素墨的手慢慢松开,苦笑一下。他怎会不知叶千云体虚加重是什么原因。叹一气,说道:“果然是晚了……”
又一阵沉默。
外面传来采姻骂人的声音。
“若那时,我赠你香囊不是因为彦秋,若我比他先动情,若我早些告知你心意,你会是我的吗?”
“我……不知道。”
素墨是叶千云在这唐府里第一个接触的主家人,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好感的人,虽然那时的好感是场骗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叶千云都不愿搭理素墨。旁人或许觉得那并没什么,但对当时的叶千云来讲,素墨的背叛如削骨割肉般的痛苦。
那份心意叶千云不是没察觉到,就像她回答的那样,如果当初素墨先开口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答应。
因为最先动心动情的人是她自己,对方是唐彦秋,并不是素墨。
两人的谈话不知为何还是被唐彦秋知道了。
叶千云端茶进书房,见唐彦秋脸色不好,上前查看时又被唐彦秋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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