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侯话锋一转说一句不相关的话:“申先生以前也是军伍出身,现在怎么养得这般的好脾气?”
好脾气不过是一种婉转的说话,其实是指现在申穷身上那股十里外都能闻见的软骨官气。
申穷倒是直言不讳:“如果你要找你的敌人报仇,势必就要了解他们,奈何我的敌人太多了,算是被他们感染了吧,不过现在也好,人人见我现在都客气,不像以前当兵的时候,个个对我都急鼻子急眼的,现在是一句重话都不曾在我面前说过,公子当知道这样自然万事都要好办些。”
玉扇侯道:“申先生果真是个诚人。”
申穷一笑:“呵呵,公子过奖,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件趣事,想说与公子听上一听。”
玉扇侯点了点头:“请申先生讲。”
申穷谦虚地拢了拢袖子:“前不久,有人往玉都递了一把扇子,公子听过这把扇子的故事。”
玉扇侯放在江有路背后的手,突然爆出数根青筋,甚至连黑影都不经意地移了两步,档住了申穷的目光。
玉扇侯脸上依然云淡风淡地说道:“不曾知道。”
申穷低了低头:“那是在下妄言了。”
江有路背后闪过一线金光,玉扇侯见大功告成,收回了双手,江有路仍是闭目未醒。
田拾趣走过来,一把抱起江有路,两个影奴,抬起了朱明月,另外两个影奴,抬起了林闻风的尸体,玉扇侯拍了拍身后的土,黑影跟在他的身后,虽然两人起了嫌隙,但多日来的习惯,黑影仍然是一时改不过来,她仿佛生来就是应该站在玉扇侯身侧。
一行六人,已经收拾停顿,准备离开。
申穷双手束在一起,静侯众人的离去。
玉扇侯总觉得事有蹊跷,儒家大动干戈,派出申穷,不可能就是来礼送他们出中洲,他也知道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儒家的最一步棋是不会露出来的。
果不其然,就是这时天开一道清开,传来一人诗号:
北龙卷地斩昊天,胡日白月飞雪仙。
白金丝道疱,一个二十来岁的仙道乘风而来。
来人正是慕容雪仙!
这时申穷终于把他藏袖子里许久的手拿了出来,微举双手,任凭双袖向后倒去。
他向前走了两步,向着六人拱手以礼:“适才在下有些疏忽了,险险误了大事,忘了儒圣的嘱托,儒圣有言,江家绝世武脉,对于整个中洲来说,好比天赐神瑞,念在江有路尚在年幼,而江府主又重伤在身,儒家愿意代替江家,以及整个中洲照顾江有路成人,还忘公子能成全中洲众人的期盼。”
说到期盼二字的时候,申穷还特定将头向两边的江府食客转了转,看样子像是儒家要拿整个中洲的野修的希望来压玉扇侯妥协了。
江府食客众人都静默无声,他们打心底里是希望江有路能留下来,留在江府是最好的,只是一直没人出头来挑起话头罢了,申穷正好帮了他们大忙。
如果玉扇侯不从,儒家随便出来放点风,说两句是玉扇侯强行要掳走绝世武脉,那他们离开中洲的路上,必然会有无数野修要来抢会他们的神祇。
而申穷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说话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在等人,他在等道家来人。
申穷做事向来求稳为上,单他一人从这六个人手上抢回江有路,确实有些风险,如果有人趁乱,送走江有路,那他这一趟远门可就白出了。
他早就知道地刑神君用了什么法子通知道家来人了,不然刚刚他跟地刑神君客套的时候,地刑神君早已经冷言相讥,地刑神君不说话,便是表示他已经不打算靠儒家去做什么了,那他就肯定已经向道家传了消息。
申穷看着慕容雪仙,脸上浮着微笑,心中感慨道:这下差事总归算是稳妥了。
玉扇侯转过身,望着申穷:“看来儒家倒是不负我之期望了,果然还是不肯安心放我们走啊。”
申穷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我们留下江有路,也是替整个中洲着想,而且我们儒圣也是素来对绝世武脉有些敬仰了,儒家必然会对江有路礼遇有加,整个中洲都在看着,我们必然是要全心全意助绝世武脉再次神耀中洲。”
江有路若是交由儒家抚养长大,玉扇侯首先对不起的人肯定就是朱明月了,这番筹划几乎可以算是围着江有路展开的,若是最终都还没有救回江有路,还交到了儒家的手里,他玉扇侯自割面皮也是没法见朱明月了。
棋不是这下的,人也不是这般做的。
慕容雪仙已经飘至申穷的身边,地刑神君的传讯上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完整,事到如此,肯定是先交江有路留下来要紧,至于到时是交给儒家抚养,还是由道家带回清鹤山,只要在四家合会上,道家向儒家拿出点善意,也是不难换回。
江有路生是四象山的人,死也要让他做四象山的鬼。
慕容雪仙想通了这一切,只是站在申穷身边没有说话,不过那副样子已经很明显了,他跟儒家站在一边,此时儒家做的决定都他是支持的。
玉善侯道:“那我若是觉得江有路在朱明月身边长大成人,更为妥当,又会如何呢?”
申穷再行了拱手道,叹息道:“那儒家就只有替中洲向各位说一声抱歉了。”
申穷一低头,一股罡猛的气劲,横扫整个江府,断石碎瓦全被震成了土粉。
申穷做事,从来都是,摆出最怂的姿态,拿出最猛的力道。
田拾趣小声低醒道:“从刚才这穷官摆出力道来看,怕是比圣师子还要上一步修为,都要小心着点儿。”
黑影也开始担忧起来:“这个申穷再加上慕容雪仙两个人,我们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了。”
玉扇侯直视着前面,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双方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从刚才和和气气到会谈,到现在大战一触即发,几乎就是几次眨眼的瞬间,江府众食客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压力,但这次他们没法出手了,一方是儒家,一方是绝世武脉的同行之人,虽然不能肯定他们与江有路的关系如何,但之前他们愿意拼死护着江有路就可以看出他们交情不浅。
哪一方,他们都不能得罪,在中洲他们还有妻儿老小,之前对抗道家自然是不怕道家的报复,道家与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中洲,一个儒家,他们是一点都不担心,可是现在不同了,现是在儒家出面要人,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再都在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江有路能留在中洲的,有绝世武脉江中洲在,他们这些野修出头就是迟早的事。
就在场上众人各怀心事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昏睡的江有路,他的小手指微微弯了一下。
慕容雪仙伸出一只白净的手,猛得往下一拽,一道百丈高的冰墙,直接就断去了玉扇侯六人的去路。
慕容雪仙早前已经跟玉扇侯在道术大战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照面了,他的眼神直接打向了玉扇侯,满满都是两个字的威胁:交人!
田拾趣将江有路交了玉扇侯,纵身一跃,跳到两队人马中间,大声朝着申穷喊道:“那就让我这个穷乞丐来领教领教你这个穷官的本事!”
申穷迎了上去,依然拱手行礼:“失礼了,请!”
一个请字一出,田拾趣猛抬一掌直击而去,申穷还以一掌迎击。
两个初一交手,便是互换一掌。
掌气透过他们的身体,在他们身后的空地,打出一个巨大的斜掌印。
虽然掌力大部掌力已经卸去,但田拾趣身体里还残留着无数细碎的掌劲,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疯狂窜动。
田拾趣往自己胸前连拍数掌,才将这些细碎的掌劲,拍出起体外,不然这些细掌劲搅碎他的五脏六腑也是迟早的事。
反观申穷,除了胸前留下一个大掌印,仿佛没有受到什么伤一样,田拾趣的武功讲究的是直来直去,自然不可以留下在这些多细碎的掌劲,但田拾趣掌力因此也是最为雄浑纯净,就算是四家的六步修士,中了这一掌也是非死即残,他没有想到了,申穷早年在沙场上,就无数尸山血海中,早已经从阎王那里换来一副无惧一切疼痛的躯体,哪怕现在说申穷就是一个具活尸都不为过。
砍上一刀会觉得疼,砍上一千刀以后就是麻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这一次对掌田拾趣吃了亏,不过也是因为两人的掌法不属同宗,各有千秋。
田拾趣赞赏道:“没想到你这个穷官,说话捂捂盖盖的,使起掌来倒也是利索。”
田拾趣称赞的是申穷对掌的勇气,以前田拾趣想找这样一个愿意跟自己以硬换硬的人,几乎是如同大海捞针,因为以前人们都很清楚,江湖上被田拾趣一掌拍死人的不计其数,今天他难得遇到一个不怕死的,虽然吃了亏,但是他开心。
申穷再行了一礼:“虽然现在是官身了,但战场对战的规矩,从没忘却,战场外如何计谋都不过分,进了血池,就应该拿出对生死对手的敬意,你敬我一掌,我便还上一掌,不耍心计,没有算计。”
田拾趣大笑一声:“哈哈!哪天你若是不当官了,我们肯定能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