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河的夜晚,除了风声,就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而在今夜此时,又多了“吱吱呀呀”的动静,巨大的人造物体,近二十丈直径的圆环,被湍急的河水推动,缓慢而有力的转了起来。
泛黄的浊河水经由水车被提到空中,离开水面十多丈高,超过了黄土堆积而成的山峦一般的河岸。
浪花拍打出的白沫还没有消散,河水便越过高高的河岸,顺着劈成两半的毛竹流向干涸的黄土地。
一位三沟村的村民用颤抖的双手掬起一捧水,不顾水中还浮着泥沙,将浑浊的河水一饮而尽,随后泪流满面。
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了一口水痛哭流涕。
没有人嘲笑他,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跪倒在新砍的毛竹边上,看着河水源源不断的流淌,看着水车周而复始将水送到他们跟前。
居住在浊河边上,每天跟山峦一样的河岸打交道,他们太清楚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水就是浊河居民的生命!
“我就是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才去的黄土城当引路人,好在闯出一点名堂,能养活自己和老父母。跟我同去的有七八个,其他人都无奈回了村子,死了两个,雨水少,为给地里浇水活活累死的,另外几个也半死不活的。”
胸口中了一箭的引路人名叫杨常福,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唏嘘。
“去年雨水少,家里没吃的,两个小的天天饿的嗷嗷叫。挨家挨户去求,可是大家都一样,谁家里也没余粮,饿死了一个。今年,一把火把家烧了,老婆也烧死了,就剩下我跟个半大的孩子。”
冯老三年纪不大,排行老三而已,老大老二都死了,是不是饿死的说不清,总是吃不饱,生了一病就倒下了。
他的孩子也步上了他兄弟的后尘,这样的生活几乎让冯老三绝望。他告诉自己,日子总要继续,他还有老婆,还有个小的要养。
直到那天的一场大火,家没了,老婆死了,三沟村也散了。
无依无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养活自己都难,何况还有个小的。就算养活了、养大了,之后呢,跟自己一样,生几个孩子,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一半甚至更多?
替李苏海干活,是想着在临死前报救命之恩。
是的,他已经想好要自杀,带着孩子一起,跳进浊河,从此以后再不必为那么一点水操心伤神。
李苏海没有听他们说话,站在河岸的最高处眺望远方,路出一抹冷笑。
“鼠辈就是鼠辈,明明人多势众,还是偷偷摸摸的,一直熬到夜里才敢露面。”
“真的不用我帮忙?”
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女子对他的印象改观许多。
“你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人还是很不错的。没必要为一句口误耿耿于怀,我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你计较。河神教来势汹汹,你虽然有地脉灵气用之不竭,可双拳难敌四手。”
说着话秀气的眉眼中闪过一缕煞气,夜色之中道道身影越来越近,她清丽的脸上渐渐浮出冷意。
“我说了不用。”
“河神教的人就快到了,你们赶紧离开。河神教的敌人是我,可在他们眼中,没有无辜之人,你们留下必定会受到牵连。”
李苏海已经是第三次劝说,前两次没人肯离开,这次的结果也是一样,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我不走!”
冯老三坚定的道,他看着缓缓转动的水车,浑浊的河水借着水车的力量越过高高的“山峦”。
流下“山峦”的不是水,是希望的源泉。
对浊河两岸的居民来说,有了水就有了一切,种田、盖房子,养活一家老小。
他不想死了,他要看着这条“河”流进自家地里。
孩子更不能死,他还那么小,等他长大了,这条“河”一定已经流进千家万户,多么美好的生活。
“我要守着水车,谁敢破坏水车,我就跟他拼命。”
“我们也不走,有了水车,就能把三沟村重新建起来。”
河神教离得更近了,以普通村民的目力也能看到,李苏海叹气,现在想走也来不及。
“请你帮个忙,保护好他们,对付河神教我一个人就够了。”
……
淡墨染成的夜色,横亘如山峦的河岸是浓重的一笔,高过河岸的水车是“山峦”的最高峰,重中之重。
李苏海站在河岸的最高处,身后便是缓缓转动的水车,最为醒目,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到。
他是第一目标,水车是第二目标。
下面有多少人,李苏海没有数,数也数不清楚。
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月光没有照清楚他们的脸,只照清一双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如此浓烈的憎恨,似乎天地都畏惧了,乌云遮盖了星辰和银月,天地间阴沉沉的。
乌云不是从任何方向飘过来的,是从地上升起,是无穷的恨、无穷的怨汇聚而成。
它不会让天空下雨,却会让大地血流成河。
抬头看了看天,李苏海闭上眼睛,“是时候让他们给个交代了!”
一道雷霆划破天际,一道身影从河岸上跃然而起。
面对数不清的敌人,他没有丝毫犹豫,孤身一人迎战。
这是一场战争,一个人的战争!
人在空中,一股强大霸道的气劲横扫四面八方,有几人想趁机偷袭,结果被气劲掀飞出去,运气差点的直接骨断筋折。
炼气三层的搏命拳,威力绝对恐怖。
敌人个个都手持兵刃,李苏海赤手空拳。凛冽的寒光从身前身后袭来,他回应以冰冷的笑容。
脚下东倒西歪躺着几个人,是被搏命拳气劲正中的倒霉蛋。脚尖轻挑,两道身影飞起来,一手抓住一个抡起来。
“砰”“噗”“呲啦”
或正常或不正常的动静此起彼伏,围攻的河神教教徒一个一个被他手中的“重兵刃”砸飞。
有的被砸到空中画了道弧线又重重的摔下来,相当于受到两次重创,有的被砸趴下半个身子都陷进土里,随后一只只脚从他身上踩过去,有的被平着砸出去,像个保龄球,一次能把七八个人都撞倒。
相较于狂热的河神教教徒,云海无疑冷静很多,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冷静,不向“盟友”展露自己的实力,如何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四名擅长合击的学馆书生,数十名“天眼”的精锐引路人,以及训练有素的三十名最高炼气二层修为的士兵,快速朝着李苏海逼近。
一群废物,连散兵游勇都算不上,人再多也还是单打独斗。让你们见识下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有多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