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两天我的烧就退了,大概不到十天,感冒也全好了。现在的我不打喷嚏不流鼻涕也没有再浑身酸痛,偏偏不能吃嘛嘛香,因为我失去了自己敏锐如狗的嗅觉,尝得到闻不到。怨念的同时只能努力安慰自己,也好。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却还是被发现了。
在某人的授意下,我持续的吃药调养身体,竟然从康熙55年的冬月末一直吃进了康熙56年,活活变成了一个人肉药罐。好在自己闻不到,有可能从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药味。
我的表现像生病时一样却与往年不同,没有再抱怨那股浓浓的钻进鼻子的苦味。我解释那是因为病还没好利落,所以闻不见很正常。狡猾的某人就在我小病痊愈后于枕下藏了颗梅子,换作平时我早就忍不住酸的发现,可惜我不止没有闻到,还在夜里睡着后不知怎么就把它攥在了手心里,直到早上睡醒才看到,气死人了。
高贵如雍亲王不仅不引以为耻,反而捡起我扔过去的梅子扯了嘴角大大方方笑起来。
平时都舍不得笑的人,竟敢在我嫌弃他之后还有脸笑!
胤禛捏了梅子嗅了嗅,随手丢到一边淡淡地说:“要不怎么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呢。昨儿晚上还酸得厉害,让你攥了一宿竟没了味道,可见也是个怕酸知羞的主儿。”
气人啊,什么意思?讽刺我拈酸吃醋?说我比梅子还要酸?
我呸!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我都不提了,他还念念不忘的,要不怎么说他小心眼呢。
扯了被子继续睡!睡它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反正随你怎么说,现如今姑奶奶闻不见了,管你香的还是酸的,哪怕是臭的,闻不见就是闻不见,鼻不闻为净。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开心才对,至少我不会再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去纠结烦恼,可是这男人的表现却恰恰相反,像是铁了心要把我治好似的,不停请苏太医过来诊治,甚至在不见成效之后带我去弘晖家里找苏长庆。
苏长庆什么也没问,仍是那副很欠揍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把了脉,像个神棍一样慢条斯理开了口,就差假装捻须了,“没病,不用吃药,吃了也没用,说不准哪天自己想闻见了,转眼儿就好了。”
听了这话我能感觉到自己和胤禛的眼角都抽了下,忙按住身旁猛地站起的男人的手腕。原来抽的不止是表情,掌心下的颤抖也很真实。
当年的小苏人过中年,仍是毫无畏惧,胆子越来越肥,像是知道有女儿和准女婿撑腰便再次挑战四爷的底限,“四爷也不必再请大夫了,有些病就是来得怪异解释不清,大多是与病人本身有关……”
“麻烦苏先生了。”我急急地打断苏长庆的话,快速丢下一句便拉了胤禛想要离开。
胤禛气得站在原地,看都懒得看未来亲家公一眼,反手拉住我就往大门走,经过弘晖和沉香身旁时,目不斜视脚不停歇。我真怕他一时气急迁怒于未来儿媳,好在,他的自制力一如既往地好,一如既往地压抑自己,就不知呆会儿谁要倒霉。
我觉得他是病急乱投医,老子都治不好,竟然带我找小的,好在他还没糊涂到让小小苏——弘晖的未来小舅子苏致远帮我诊治,虽然那小家伙现在已经有了些乃父之风,学着帮父亲开方子,仍是枚未满十周岁正儿八经的黄口小儿。要是胤禛真不开眼得这样做,我宁可一辈子闻不见,也不想陪他丢人现眼。
才刚受了苏长庆的闲气回到府里,椅子还没坐热,红挽闻声而来,毫无眼界地靠到胤禛身边起腻,“阿玛……”
娇滴滴的赖还没耍完,胤禛已叹着气甩袖站起身,不顾红挽被吓得坐在地上,掀帘走出房门。
这回的脾气貌似真的很大啊,连红挽都被波及到。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追出去的红挽,突然觉得,嗅觉还是挺重要的,至少——家和万事兴。
屋外仍在飘雪,安静的就连眉妩几人都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轻手轻脚小心闪躲。只有红挽立在院子中间努力扯着帕子,眼泪劈啪往下掉,视线仍停留在她阿玛甩了袖子迈出的院门处。
捶捶自己被四爷一路拉回府时走到痛的腿,无奈地走向难得会哭的女儿,歪着脑袋看了看闪在她小脸上的晶莹泪珠,摇头叹息,“还当挽儿姑娘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位会哭的格格,小心呆会儿让弟弟们瞅见,没得被他们笑话。”
红挽吸着鼻子用手帕随意抹了脸颊,呼出的气都泛着一团白色的烟雾,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瞥着我,声音闷闷地哑,“额娘就笑吧,反正也没几天好笑,等阿玛把女儿给嫁出门,您想笑都够不着我。怕只怕啊,额娘是巴不得女儿早一天嫁出去,就没人再跟您抢男人了。”
这一句登时噎得我傻在雪里,看着眼前的女儿。这都哪儿挨哪儿啊,怎么又提起出嫁的事?还没几天好笑……咒我吗?只是,看她那副哀怨的委屈样,不知好笑还是该哭。
“额娘身体才刚好些,快和二姐进屋吧,雪大了,别在院子里冻着才是。”
带笑的柔和女声响在身后,肩上已覆了件软软的毛领斗篷,暖暖地贴着脸颊。
才要回身去看,墨晗已笑着走近红挽身边为她披了件红狐领的斗篷,拉了她冻得有些红的小手合在掌心。弘晚站在我身旁,无声地看着含嗔的姐姐还有自家媳妇。
红挽撅着小嘴,大眼睛里闪着泪光看向弘晚和墨晗又扫回到我身上,像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推掉墨晗的手,平伸了掌心接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竟有了些幽怨的意味。
“弟妹最是贴心,难怪阿玛额娘都喜欢你呢,就连二弟都会笑了。”红挽小模小样酸醋地说着,嘿嘿乐起来,干笑两声又苦了脸,“若是我还执意不嫁,阿玛会不会把我轰出门?”
墨晗和我对视而笑,翘起唇角仍是笑着去牵红挽接了雪花的手,抽了帕子轻轻擦拭。
无奈地摇头示意弘晚进屋,转身迈开脚步还没踏出去,听到细微的女声轻呼,快得来不及分辨是红挽还是墨晗。
走在身旁的弘晚快速伸手去扶,我仍是看到墨晗跌坐在地,斗篷上粘了些白色的积雪,小手搭在弘晚掌上轻微摇头。
红挽睁大眼睛蹲在旁边小心地扶着墨晗,动了动嘴唇才要说话,弘晚已先开了口,“二姐进屋吧,院子里凉。”
红挽的小脸闪过一丝尴尬,悻悻然地抖着裙摆站起来,半侧过身眼睛仍看着被弟弟打横抱起的墨晗。
墨晗推着弘晚的肩,见他仍是固执地抱着才看向我,浅笑出小小酒窝的脸红得彻底,轻声细语,“额娘,儿媳……”
弘晚接下她的欲语还休,大方地对我颔首低语,“额娘,儿子先带墨晗回去,晚些再来看您。”
“快回吧。”伸手拉了红挽站到自己身边,笑着催促,“回去好好地看看,别摔着才好,若是不放心,就叫李管家去请苏太医来,也好放心。”
弘晚点头走了,胤禛回来了,父子俩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我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女儿,又被他一张冷脸给激成了炸毛猫,虎猫对阵各自为营,只是这回全变成了沉默不语。两个人对视了半晌,竟没有一个先开口的,也没人愿意先败下阵去,真不知这种纠结哪天是个头。
假装没有看见,躺到床上盖了被子,也不知这两个家伙懂不懂我送客的意思。
眯了眼睛看向还在对峙的父女二人,胤禛始终坐在椅子上,一下下轻敲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闺女。红挽像是粘在了软榻上,斜躺在靠垫上眼睛仍是努力地盯着她阿玛,小手却不停挠着身下的锦缎。
冬日午后,雪一直下,除了雪花飘落的声音,一切都变得安静。
胤禛的指尖点在桌面,深吸口气,又缓慢地呼出去。“回你房里去,别扰你额娘休息。待转了年开春,你的婚事……自有安排。”
红挽攥紧了手下的锦缎,发育良好的身体凹凸有致地包裹在大红色的贴身坎肩下,胸部随着喘息不停地上下浮动,好一会儿才腾地翻身站起,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含在眼眶里的泪,跺了一脚向门外跑出去。
房门嘭的关上,伴着窗纸哗哗的响声。
胤禛偏头看着兀自摇晃的门帘,手掌贴在腿上握成拳,侧脸的表情有些僵硬。
看着他变幻的表情,竟忘了装睡的事,直到此时立于床前,才想起闭上眼睛。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等了半晌,竟然走了,支字片语都没留。
窗外的雪仍在下,胤禛的背影晃在一片白色里,直至看不见。
一个儿子幸福了,却换来另一个儿子与女儿的相继被逼婚,偏都不肯就范。弘晖现在倒不用我担心,只是红挽……胤禛真的舍得么?
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才好,这个冬天,看来很难熬。
一个人的晚膳,一个人的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男人,儿子,媳妇,女儿,此时通通如浮云。你们爱幸福就幸福去吧,想别扭就别扭去吧,我一个人,挺好。
可惜,这种悠然自得只有一夜,天才亮起来,就被一屋子的女人团团包围住。
请安这种事,规矩,谁也不能坏了它。只是,安都请过了就都各回各院吧,为毛还赖在我房里不走?又不是茶话会……
本想着睡美了就带两个小子去庙里拜佛,答应的话总要兑现,不能让小孩子觉得我是个坑人的娘。谁成想,太阳还没看见,先被堵在了自己的房门里。
我在心里极不淑女地默念一字:日!
房间里,瞬时光芒万丈……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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