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都·欲望之扉,只要拥有足够的魔水晶,你就拥有了一切,健康、寿命、忠诚、贞洁、爱情、亲人、权利、荣誉,尘世间的美好全都应有尽有,甚至还可以买得到进入天堂的权利。
总之在这所欲望沸腾的魔都,想要获得美妙无比的生活,是如此的容易。当然失去它们,也往往只在须臾之间。
魔都·欲望之扉的北十区,那里有一处荒凉的墓园,假如被埋葬在此处墓穴里,曾经拥有的一切就全都成了梦幻泡影。
太一历五一四二〇年的冬末,在意味着失败的墓园里,在通往一处墓穴的石道上,聚集着一群来此送葬的魔族。他们足有二百多位,走在最前面有十几个魔族穿着丧礼的黑衣,肃然前行。一个满面流泪的魔族女孩子,夹在他们的队伍里。她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在她的腰间拴了一根铁索,铁索的后面拖着一具沉重的石棺。
背着十字架,拖着石棺的魔族女孩子叫安特妮埃塔,只有十四岁,她生着白白的脸,有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和栗色的头发,她是死者的女儿。
躺在石棺里的死者是一位纯血的魔族,叫克米特·阿布洛特。他曾经拥有庞大的财富,富可敌国,不过他破产了,留下了数不清的债务,自尽而死。不但如此,就连他的死亡也变成了一宗更大的罪恶。
所有的魔族都知道,魔族之所以降生在这个世界里,因为他们有罪,所以他们要在世间历尽苦难,洗清罪孽,唯有如此当死亡到来时,圣灵才会宽恕他们身上的原罪,收容他们的灵魂重新回归天堂。
克米特·阿布洛特身上的罪孽尚未洗清,就以自杀的方式寻求死亡,这是对恕罪的亵渎,也是对圣灵的亵渎,因此他罪大恶极,他的灵魂将被打入地狱,永世受到折磨,他的子女和亲人也将被圣灵妈妈所厌恶。
凡是圣灵妈妈所厌恶的东西,所有的魔族全都要鄙夷它,唾骂它,毁灭它。所以,墓园里没有任何一个魔族会去帮助安特妮埃塔,没有谁会可怜她,在将来也没有哪个魔族会迎娶她,因为她是亵渎了圣灵妈妈的自杀者的女儿。
安特妮埃塔的未来似乎已经注定了,但此刻她仍在挣扎。如果她独自能背着十字架,拖着石棺,从教堂一直走到墓园,一步一叩的向圣灵谢罪,那么圣灵就会宽恕她父亲和她的罪恶。
距离挖好墓穴还有不足百米,但这百米的距离就像是通往天国的路一样遥不可及。安特妮埃塔全身都浸透了汗水,她的双腿和双手都在发抖,她的嘴角里溢出了血丝,她是魔族,所以她的血液是艳蓝色的。
安特妮埃塔感到胸口像被火灼烧的一样热,她咳了一声,喷出大口的鲜血。
安特妮埃塔将颤抖的身体跪向地面,她背上的十字架足有两米长,沉重得像是一座小山。安特妮埃塔弯下腰的时候,她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几乎要摔倒,可是她终究稳住了身体,跪下来叩头,于是坚硬的石路上又留下了一滩艳蓝色的血迹。
安特妮埃塔扬起头,望了一眼前方的墓穴,她竭力地想要支撑起身体,可是她背上十字架是如此之重,安特妮埃塔的臂和腿不停地抖,一路走到此处,她的体力早已经耗尽了。
围观的魔族全都神情黯然,一位要为父亲赎罪的女孩子即将被十字架活活压死在通往墓穴的路上,在魔族看来也是一件凄惨至极的事情。围观的魔族们窃窃私语,但却没有谁前来阻止她,因为破坏了这样的赎罪,同样是对圣灵的不敬。
时间仿佛凝固了,墓园里寂静无声,只有安特妮埃塔在大口的喘息,不住的咯血。
有一些魔族已经在落泪了,另外的一些魔族则严苛的板着脸,一位高瘦的魔族绅士轻快的走在安特妮埃塔的身边,他的嘴角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是安特妮埃塔的叔父,名叫伊克·阿布洛特,如今他是阿布洛特家族的族主,前任族主的葬礼自然要由他来主持。
一位出身于阿布洛特家族的魔族青年向前迈了一步,打算扶住安特妮埃塔,然而伊克·阿布洛特大声喝止了他。安特妮埃塔听到伊克·阿布洛的声音,回过头惨然一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伊克·阿布洛特带着残忍的表情走上前,单手扶住了即将倾倒的十字架。
他压低了声音,凶狠地说:“你的父亲临死前说了什么话?他是不是把《涡流洋图》留给你了?把它交出来,否则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安特妮埃塔哭诉道:“叔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呢?你已经逼死了我的父亲,求求你放过我吧!”
安特妮埃塔的哭诉凄婉哀怨,但音量很大,以至于墓园里的每一个魔族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就连躲在墓园外边的乌恩奇和法鲁格,也听见了安特妮埃塔的控诉。
伊克·阿布洛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冷哼了一声,松开扶住十字架的手,并甩手给了他的侄女一个重重的耳光。安特妮埃塔惨呼一声,双腿一软,她的身体无力的向前跌倒,仿佛即将被推倒的雪山,即将被碾碎的兰花。
透过树丛的间隙,乌恩奇和法鲁格看到此情此景,全都握紧了拳头,然而他们却没有援手。
就在安特妮埃塔即将被倒下来的十字架活活压死的时候,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臂稳稳擎住了她的身体。那只手臂属于一位恶形恶相,犹如秃鹫般凶狠的放债者。
秃鹫一样的老者将旧历沧桑的目光投向伊克·阿布洛特,嘲弄的说:“伊克先生,哦,不,应该叫伊克家主。您要害死自己的侄女,是不是应该先让我们跟她算完一笔旧账?还是说,你把她弄死了,我们应该把紫云岚商会的债务都归到你头上?”
面对这名老者,伊克·阿布洛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诺诺的不敢出声。可在他的眉心处却显出了橙色的微光,一个愤怒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老东西,你要坏我的事吗?紫云岚商会和《涡流洋图》是我的猎物,不要你来插手。”
老者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他一指点向伊克·阿布洛特的眉心,在他的眉骨之下隐藏着的一块控心菱石应声碎成了齑粉。橙色的微光消失了,伊克·阿布洛特两眼茫然的立在当场,他忽然间失声痛哭,抱住安特妮埃塔和绑在她身后的十字架,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然而击碎了控心菱石的老者一脚踢翻了他,转过身向阿布洛特家族的人冷笑道:“你们的家主得了失心疯,你们快送他去神殿里忏悔吧。既然你们阿布洛特家族不想承担紫云岚商会的债务,就都给我滚远点儿!”
阿布洛特家族的众人抢过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新任家主,落荒而逃。望着他们狼狈而去的样子,围观的魔族全都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阿布洛特家族想要在葬礼上谋杀前任家主的女儿,以此来逃避巨额的债务,着实令人不齿。
然而来参加丧礼的魔族,却不仅仅是阿布洛特家族的成员以及那些闲来无事的看客,还有冷眼看戏的债主。债主们飞快的围拢过来,他们横拖竖拽,用绳索把可怜的安特妮埃塔小姐捆得结结实实。他们拖着她的头发,逼着她跪在那名老者的面前。
安特妮埃塔的债主大都是魔都·欲望之扉里的放债者,就是他们用各种方法低价收购了紫云岚商会的债权。
即使在魔族的眼里,这些家伙也是十足的恶魔。他们像兀鹰一样徘徊在魔都·欲望之扉里,专注的在每一个角落里寻觅赌徒、落魄贵族、花花公子、投机商人、陷入爱情陷阱的金丝雀,硬充门面的达官显贵以及濒临破产的倒霉蛋。
他们会把魔水晶借给他们,然后抽取数倍于本金的高额利息。这些放债的恶魔们有无数种办法能够保证欠下债务的魔族一定会按期还钱。但偶尔他们也有失算的时候,那时放债恶魔们就会变得格外的冷酷和残暴。
打昏了伊克·阿布洛特的老者显然是这群放债恶魔们的主心骨,他叉着腿坐在石棺上,石棺里面就是魔族克米特·阿布洛特的尸体,显然他完全不在乎把屁股坐在死者的尸体上。
“安特妮埃塔小姐,”那名老者轻蔑的说:“像你这样的富家小姐,应该不认得我。我叫坎迪达,他们都叫我秃鹫老鳖。我听说你从雾海的迷雾里生还,变成了女妖。我们这些正直的圣徒全都对女妖的身体有些兴趣。有道是钱债肉偿,我们现在就要收债,你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钱债肉偿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对每个女孩子来说都像噩梦一样恐怖。可是这句恶毒的威胁竟然也有失灵的时候,因为被威胁的女孩子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安特妮埃塔疑惑的抬起头,眼里全是茫然的反问:“钱债肉偿,难道你们要杀了我,吃我的肉?”
听了安特妮埃塔的话,秃鹫老爹坎迪达差点笑出声,他伸出一只枯干的手,勾起安特妮埃塔的下颌,把她强拖到他的两股之间。安特妮埃塔畏惧的挣扎着,坎迪达则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他看得出,她在害怕,在发抖,在乞求。坎迪达相信,只要继续施压,这个被吓坏了的小丫头肯定会供出《涡流洋图》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