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的吃过了晚饭,丽娅推着乌恩奇在船屋的甲板上透气,乌恩奇闭目倾听着海涛拍打着船舷的声音,他的心中挤满了安宁与不安。毫无疑问,他带着无数未完成的雄心壮志,彻底瘫痪了。乌恩奇曾经尝试着使用巫法,或者调动斗气,然而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巫法和斗气都不能使用,他甚至连一根小指都无法勾起。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乌恩奇回到船舱里休息,丽娅也跟他住在同一个船舱里,她为乌恩奇铺好了床铺,服侍着乌恩奇躺在柔软的床上,帮他掖好了被子,随后便静悄悄的坐在他的身旁。
魔都的夜灯火通明,借着舷窗里透过来的光亮,乌恩奇注视着丽娅清纯的脸庞,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可爱,如此的体贴,又是如此的柔弱。
乌恩奇的目光瞄过了丽娅的脸和胸,隔着厚实的长裙,落在了她的双腿上。丽娅的两条腿都断了,但应该不是天生的残疾。因为丽娅的腿看上去笔直而饱满,若是天生的残疾,她的双腿应当因为长期不使用和发育不良而变得佝偻萎缩。
乌恩奇热切道:“丽娅,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替你治好它。”
乌恩奇并没有说假话,虽然他仍然以舟人自居,但他胸腔里却有一颗不停回旋的魔核。拥有魔核,就意味着乌恩奇身上的魔能永不会枯竭,而魔能是魔族一切力量的来源,甚至可以说魔能就是魔族的本质。如果不是太严重,凭借着魔核中的魔能,乌恩奇能治疗绝大多数普通的外伤。
然而丽娅狐疑的望着乌恩奇,她的眼里闪出了复杂的神情,仿佛质疑,仿佛仇恨,仿佛鄙夷,仿佛是哀怨,最后所有的神情都变成了冷淡和无视,丽娅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给了乌恩奇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乌恩奇愣了一下说:“丽娅,我在问你话呢?”
丽娅不情愿的扭过头,嘴唇翕动,声音小得让乌恩奇根本听不清楚。
乌恩奇不耐烦道:“你大点儿声说话,我听不见。”
丽娅低着头却不肯开口了,随着沉默的延续,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乌恩奇瘫痪在床,原本就焦躁不已,偏偏又碰见一个没嘴的葫芦,于是越发焦心。他勉强按捺住心里的火气,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丽娅,你不用怕我。我是一名诸界智者,也是超凡入圣的圣徒,我也许能替你治好腿上的伤。可是你不说,我就没法替你医治。”
丽娅无声的自言自语着什么,几乎垂下泪来。幽灵法鲁格一直在乌恩奇的黑暗所在里偷窥,这会儿他却已经笑翻了。
乌恩奇没好气的向心底问道:“别笑了,臭小子!你能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吗?”
幽灵法鲁格以心念回答道:“我也听不见,但我在影舞者训练营学会了唇读术。丽娅说,你是一个大骗子,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治不好,还想骗她。她还说你心中藏着鬼,你要打她的歪主意。你要再逼她,她就跟你解约。”
乌恩奇惊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解约?”
法鲁格摊了摊手,直言不讳道:“她自言自语的说,风魔的一切都要依靠主君。主君强大,她才能跟着沾些光。你就是一个寄居在夜魔部落的重度伤残,在现下的魔界,夜魔全族都朝不保夕,你却还要依靠着夜族供养,肯定是废物中的废物,还是混血的杂种废物。”
“杂种”这两个字是乌恩奇的逆鳞,听了法鲁格转述的话,乌恩奇气得脸都紫了。丽娅见乌恩奇变了脸色,她的面上显出了一些畏惧的表情,却小声的又嘟囔着什么。
乌恩奇气愤的向心底问道:“她又说什么了?”
法鲁格如实的翻译道:“她说你在夜族部落,不过是下等女仆雅娜伊的血奴。下等女仆抽你的血,把你抽成了瘫子。你从她那里受了许多的窝囊气,却要把火气都发泄到她身上了。你就是一个媚上欺下,欺软怕硬的败类,她要不是实在缺血,肯定把你砍成人棍丢进猪窝里去。”
乌恩奇怒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诚实的大男孩子法鲁格道:“你觉得我会说谎话骗你?”
乌恩奇气得七窍生烟,恨恨的对法鲁格说:“好个混账丫头,我好心好意要给她治腿,她竟如此小瞧我。气死我了,果然便宜没好货,才不到一天就原形毕露!”
护花使者法鲁格说:“我觉得是你太霸道了,她又没说出来,她只是想说,又都憋回去了。你还不让人家在心里想想了?况且,她又没想错,你现在不是心里有鬼的混血残废,还是什么?”
乌恩奇鼻子都气歪了,反问道:“我还霸道了?混小子,你究竟向着哪一头?我知道你喜欢她脸蛋儿漂亮,所以帮着她气我。就算你把好话都替她说尽了,我也不给她治腿了。竟敢瞧不起我,就让她一辈子拖着两条断腿,这是她的报应!”
话说到这里,法鲁格也傻眼了,很后悔把丽娅的无声之言全都告诉给了乌恩奇。
为了弥补,他故作老成的劝道:“异端,我们男子汉,总要大气一些。你若治好了她腿上的顽疾,让她满怀愧疚和感激一心一意的服侍你,你不也能舒服一些?”
乌恩奇瞥了丽娅一眼,他看得出来,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违拗他,她内向腼腆,胆小孤僻,性格不好就罢了,肠子的颜色也有些黑。
乌恩奇对丽娅说:“我的小女仆,我胸前有一面泥巴镜子,你把它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你跪在上面,好好反省。等你反省够了,我们明天就解约。”
丽娅听见乌恩奇要罚她跪,还要与她解约,于是又哭了。但她也很倔强,一句话也没有辩解就从乌恩奇的胸前取下了祖灵镜,把镜子放在乌恩奇的床头,双膝跪了上去。作为一个十四岁的风族少女,她是那样的顺从、无助、可怜,柔弱可欺。
喜爱所有女孩子的法鲁格又在乌恩奇的心里抗议了。乌恩奇的本意并不是要惩罚丽娅,因为她很漂亮,所以即使性格差一些,他不讨厌她。
乌恩奇对法鲁格说:“我算服了她了,无论我怎么对她,她多说一句话能死吗?我不想理她了,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坐在床上抱着镜子,把镜面对准受伤的地方。你告诉她,我的祖灵镜是魔母亲手捏的,祖灵镜里蕴含着最存粹的魔能。要是治不好她腿上的伤,我就当着她的面把祖灵镜吃了。”
幽灵法鲁格从乌恩奇的胸前飘了出来,他跟丽娅交涉起来倒完全没问题,因为他看得懂丽娅那些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第二天天色微明,乌恩奇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丽娅正抱着祖灵镜坐在他的身边。
丽娅见乌恩奇醒了,便抿着嘴立起身,操纵着风在乌恩奇的面前轻盈的飞旋,她长裙的裙摆随微风扬起,在裙摆下面,她的双腿僵硬的垂着,完全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乌恩奇愣了一下,虽然他昨晚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这面泥巴捏成的祖灵镜究竟会有什么功效,乌恩奇也拿不准。祖灵镜是魔母希罗捏的没错,但魔母向来不怎么靠谱。
乌恩奇眉头紧锁,自从魔母给了他这面镜子并且咬了他以后,在就没见到过那张满是坏笑地贼脸。难道魔母希罗已经望掉了他了吗?还是她发觉他不好摆布,于是另选了其他的棋子?
“她抛弃了我,就像她曾经抛弃了我们舟人。”乌恩奇感到嗓子发干,心情愈发沉重。
在乌恩奇的面前,丽娅嘟着嘴,飘身落在他的对面。丽娅把两只雪白的胳膊并在一起,双手抓起泥巴捏成的祖灵镜镜递到乌恩奇的嘴边。
丽娅仿佛在说些什么,幽灵法鲁格在乌恩奇的黑暗所在里替她翻译道:“丽娅说,按照昨天你所说的话,她让你把这块烂泥巴吃下去。”
乌恩奇翻着白眼仁道:“这回不用你翻译呀!我看得懂。你去再跟她说说,就说我的祖灵镜长期使用才奏效,让她有空就继续抱着它。”
法鲁格飘出来说:“我脸皮没你厚,我可不帮你骗她。你又不是不会说话,你自己说吧。”
乌恩奇和法鲁格一阵你推我让,丽娅的嘴角微微扬起,她再一次把胳膊向前伸了伸,作势要把祖灵镜喂给乌恩奇吃。那种东西怎么吃得下去?
乌恩奇连忙开口道:“哈哈……丽娅小姐,我昨天在与你……开玩笑,哈哈哈……”
丽娅轻哼了一声,收回手臂,把祖灵镜重新绑回到乌恩奇的胸前。她弯过手腕,指了指手背上面的血脉共享法阵。
乌恩奇更加尴尬,丽娅却俯下身,紧紧的依偎在乌恩奇身边,她将头枕在他的胸前。丽娅的身体又轻又软,柔若无骨,又仿佛青涩的苹果一样带着些淡淡的芬芳,她的脸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双水灵灵的绿眼睛里尽是委屈的神情。
“我不解约!”丽娅哽咽着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