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城郊道,空荡的路不用担心车流,纪德很顺利地往前开,他没有驾照,程叶却一点都不担心,侧着身子端详他。
鹅蛋脸让他变得温柔绅士,笑起来脸上带的梨窝又给人阳光活泼的感觉。
她突然想到一部名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这是用来形容贾宝玉的话。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一对招风耳,但她觉得十分的可爱,他严肃的时候就像一只耳廓狐。
越看越招人喜欢,她很自然地伸手去薅他头发。
纪德偏了偏头躲开她的手,“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程叶笑着继续摸他的头,“你现在的开车技术已经可以了,可以去考试了。要我陪你去吗?”
他抿着唇表达不满,“陪什么陪,我又不是小孩。”
嗯哼,就是这个表情,变成了只耳廓狐。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问的突兀,纪德咳嗽一声,“行驶途中请勿向司机发问,遵守安全驾驶守则。”
“快回答,不然我还可以做的更危险一点。”
纪德红了红脸,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第一眼?”她的秀眉紧蹙,“我不认为自己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
“嗯,确实。当时你素着一张脸,戴着眼镜,黑眼圈也重,表情愁苦,像病入膏肓的病人。”
程叶的双眼翻了个底朝天,“那你为什么就看上了呢?你的品味很妙啊!”
“说起来挺土的。那时候还很早,负责街道清洁的大叔的清洁车翻了,店里客人多我没办法去帮忙。”
“然后我去帮了对吧?我想起来了。”
其实那天程叶为了扔垃圾才走过去,谁知那车翻在了她面前,太多人看着不帮不行。她并不打算破坏在他印象里美好的自己。
“那你呢?”
“什么?”
“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
“年纪来了,刚好你送上门。”
车头猛地往路边靠,一个急刹车,程叶差点撞到头,“你?!”
纪德质问她:“所以说换成别人你也会对他像对我一样是吗?!”
“我哪有这么随便啊,你看我身边除了你还有男的吗?”
“霍哥不就是男的。”纪德愀然不乐的模样让她笑起来。
“你担心他?”
纪德点头,“非常。”
“为什么呢?”
“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会赚钱,会做饭,体贴细心又优雅。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想嫁给他。”纪德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不得不说,你的担忧是对的。”程叶大方地向他坦露,她本来也不打算隐瞒,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她单刀直入:“我是喜欢他。”
纪德瞠目结舌,一言不发。
“喜欢了十几年,如果有爱早就有结果了,所以你不用多想。”程叶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心他接受不了。
“那他知道吗?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清楚。”
“为什么你不表白?十几年都不表白为什么?”纪德抛开主观想法,从客观角度出发。
程叶摇头,“我不敢,表白就是失去他。”她解释道:
“曾经有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向他表白,事后被他当成陌生人那样对待。所以我害怕他也会这样对待我。”
“就这样憋了十几年?”纪德感叹道。
见他好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程叶有些意外,“你不生气吗?”
纪德叹气道:“刚开始有点,但是现在不气了。”他看着她说:“我知道霍哥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程叶不悦地说道。
纪德笑了,“霍哥只有最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你啊,就老老实实看着我吧。”
程叶听着很不是滋味,用力拧着他的招风耳,“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嘶——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纪德捂住差点被拧掉的耳朵,他说:“我不想练了,我要去找霍哥。”
程叶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没生气,我要当面谢谢他。谢谢他这么高冷,我才有这个机会和你在一起。”
程叶心头一暖,眼眶有些泛红,她解开安全带,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小小的琴房塞满节拍器和钢琴的混合声。
林微荷跷着腿,几乎累趴在琴键上,十指机械地弹完一曲。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接着练下一曲。
缓慢渐近的曲子,她弹着弹着把自己弹困了,内心的烦燥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最后玩起手机,只剩一只手继续弹着,殊不知门外有人观察着她。
叩叩!
林微荷立马把手机压在臀部下,装作认真练琴的样子,内心一片惊慌。
门被一连串笑声推开,白裕安站在门口,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勾起了林微荷的怒火,她把谱子砸过去:“滚开!!”
白裕安机灵地往旁边一躲,砸中他身后的女子的脸,把她的墨镜砸歪了。
林微荷奇怪地看那女子一眼,“你来干嘛?”
苏榛戴好墨镜,脸色不太好,“你哥让我来接你回家。”
林微荷冷哼一声,“他我都不理,我会理你?”
苏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从包里掏出两张秘密武器,举在她眼前说:“大川出道三十周年的演唱会,最佳互动位置,想要吗?”
林微荷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突然伸手去抢,扑了个空。
苏榛不可能让她得逞,“想要就回家。”
“有什么大不了的!票我能自己买。”林微荷不屑地端坐在钢琴前,继续弹未练完的曲子。
“票你能买,但庆功宴你自己去不了噢。”苏榛放出最大的诱惑。
“知道你崇拜他,我还特地问了大川,他也同意让我带上你,既然你不愿意回家,这个提议就当我没说过,你也不用太上心,好好练琴。我走了。”
“我回!我回总行了吧!”林微荷朝她大喊。
“好,票我就放这了,今晚我在家里等你。”苏榛把门票放在钢琴上,笑着离开了。
哐——铛——
两声难听的巨响,林微荷重重地按下琴键宣泄情绪,她怨恨为了点甜头就妥协的自己。
见白裕安还在,她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
“来找你玩啊!我去你家才知道你不在,正好她找你有事,所以我就跟着她来了。”说完白裕安坐在她旁边,“她这人感觉挺好的,没有你说的那么讨人厌啊。”
“叛徒!”林微荷气得把他挤开。
白裕安笑了,“说两句就是叛徒了?”
“怎么不是?你入了敌营和敌人谈笑风生,还跑我这来说她好?你走开!”
“你怎么不说我是间谍呢?”白裕安揽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头一阵乱揉。
自从她的头发短了,他就喜欢摸她的头,圆圆小小的脑袋十分可爱,她瞪眼反击的样子,也特别好玩。
“我不是你的玩具!”林微荷用力把他推开,“烦死了!”
钢琴是一个很好的泄愤的工具,又袭来一串乱七八糟的琴声。
白裕安没有生气,死皮赖脸再次坐到她身边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关你什么事!”
“你不说我就一直烦着你。”
噪音终于消停,林微荷臭着脸瞥他一眼:“我哥不让我去找景郁哥。”
“然后呢?”
“电话也不准我打。”
“他可以打给你啊!”
林微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觉得如果是我单方面不能联系,我会不回家吗?”
“景郁哥也不能联系你?”
“不知道,他偶尔会打电话和我聊天,但最近一直没有。”林微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总感觉和我爷爷有关。”
“那你不回家住在哪?”
“离学校不远的酒店。”
白裕安问:“你哥没停你的卡?”
“他不敢。就算他把我的卡给停了,我也不回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法和爷爷交待。”
“厉害,要是我这样,我妈肯定很珍惜这个机会,巴不得我在外面流浪磨练我。”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没的比。”林微荷把门票收入口袋。
“你要去哪吗?”
“酒店。”
“啊?你不回家了?”
“我改变主意了,反正回了家也不能见景郁哥。”林微荷酷拽的把书包甩上肩头,大步走出培训机构。
白裕安陪她去了超市,他跟在她身后帮她推着购物车,像个协助她犯案的同伙,他的良心感到极度的不安。
“你真的打算只看演唱会?”
林微荷不耐烦地瞪着他,“是是是!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不会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庆功宴去了又能怎样呢?”
白裕安试图说服她:“能见到他啊,又能和他聊天,还可以认识更多圈内的人。”。
“我已经见过他了,也聊过天了,其他人我才没兴趣。”
白裕安看着她在熟食区里挑了一盒又一盒的小吃,惊讶地说:“你这几天就吃这些?”
“怎么了,不行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隔夜的?太不健康了。”他的音量过大,橱窗后的工作人员听见了,不愉快地反驳他:“别的超市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这里都不放过夜的,卖不掉的话我们都要带回家的。良心企业!”
“听见没,人家良心企业!”林微荷又拿了一盒糯米饭递给工作人员,“阿姨,麻烦加热,谢谢~”
白裕安小小声对她说:“哪有卖家说自己卖的东西不好的。”
“我就爱吃这些。”
见她不听劝,白裕安冲着橱窗后的人喊:“对不起,我们不要了。”
林微荷莫名其妙的被他拉着走远,“干嘛?!车还在那耶!你缺不缺德啊!”
她被白裕安带去高档的西餐厅门口,她死活就是不愿意进去。
“那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刚才那些就行。”白裕安妥协道。
“娇气,金贵,王子病。”林微荷转身往回走,被他抓住衣领提到身边,“放手!”
“王子病?我是怕你吃出肠胃病!”
白裕安紧紧拥着她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训:“你忘记上次惨痛的代价了是吧?吃烧烤吃得上吐下泻,路都走不稳了还不敢告诉辛嫂,大半夜让我带你去医院。”
“大姐,四小时的吊瓶耶!我坐在消防箱上等了你四个小时,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就怕你的针水没了回血。”他用力捏着她的脸,“你这次又想累死谁?”
“我知道了!”林微荷拍开他的手,“上次是我对不起你,这顿我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好景不长,白裕安马上就后悔了。他张着嘴,诧异地看着眼前切肉切到一半开始痛哭流涕的人。
“你哭什么?”白裕安慌张地拿起餐巾给她擦眼泪。
林微荷指着桌上的大鱼大肉,伤心地问他:“怎么没有青菜?”
白裕安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神经,“你不爱吃菜我点来干嘛?你不吃我也不吃,不是浪费吗?”
“谁说我不吃,我就要吃!”她撒泼地哭得更大声。
“别哭了!”白裕安低声制止她,然后站起来向周围的食客道歉。
哐啷一声,椅子倒地。
“你去哪?!”白裕安荒唐地看她跑开,立刻拿起帐单招来服务生结帐。
夜幕降临,街道喧哗起来。
白裕安拎着林微荷的书包,满大街寻她,他一遍又一遍拨打她的号码,她不接最后竟然直接关机。
他焦头烂额地站在原地被来往的人群冲撞,茫然地不停地向他们道歉。
她可能去的地方,咖啡厅,书店,音响店,图书馆,他找遍了任何一切安静的场所。
他站在人行天桥上往下张望,试图在那些陌生人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烦燥地吼叫,引来了一小片的注视。
手机铃声响起,他激动地掏出来看,却失望地接起:“妈妈?”
白母已经在家做好了一桌饭菜,怎么都不见白裕安回去,于是给他打电话:儿子你在哪啊?
听着世上最温暖的声音,他无助地撑着栏杆:“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回去吃饭了,我和朋友一起。”
白母看着这一桌好菜,失望地说:你昨天还答应陪我去散步的,我还做了一桌你喜欢的菜。
他愧疚地说:“你先吃,我晚点回去当宵夜好不好?”
白母叮嘱他:那你别玩太晚,下次再陪我散步吧。
白母的话让思路受阻的他突然灵光一闪。
“谢谢妈!”
他立马把电话挂了,用最快的速度奔去离这最近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