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本厚重的相册,和守山的平房里的简单摆设不同,相册里黏着密密实实的几百张照片,像是被马蜂围牢实的蜂窝一样。Www..Com
苏子曾不敢随意去碰触那些老照片,照片大多已经晦暗发黄,上头的男男女女也已经在了阴森潮湿的环境里,变成了一张张年龄模糊的大花脸了。
乔之安拔开了外围的照片,从了最里面找出了几张照片,“这张是小初刚满月时的照片,这张是她六岁时的照片,这张是她十二岁时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张昏黄不清的脸,水渍晕开,让人连五官都辨认不清了。
除了苏子曾耐心地看着外,其余两人都是失去了细看的耐心。透着照片,能依稀嗅到那个已经逝去了的老旧年代。
“还有这张,是小初入学时拍得,”那一张是乔之安最喜欢的照片,因为上面的乔初已经是亭亭玉立,最接近乔之安记忆力的那个小初。也只有这张照片,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凯利女学的入学照片,苏子曾抢过了照片,在了已经没了光鲜的平房里,盯着照片上,那个有双黑白大眼,俏皮笑容的少女。披着中长发,一身凯利制服的乔初,而她身旁...
不知为何,言无徐低呼了句,她的脸在阴暗的守山小屋里,显得愈发凄白。
“这个就是乔伯母?”韩放是四人之中,唯一用了旁观者的眼神来看那张照片的。“旁边那位,不是常秘书长么,还有那人?她和小徐?”
是的,这张凯利女学的老照片正中,除了乔初和常玫以外,还有一名少女。苏子曾才是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名女学生就是那个被常玫剪去了头像的女学生。
看了这张照片后,苏子曾知道了为什么常玫要剪去那张照片。常玫是个善妒的女人。而那名女学生就想是一个太阳,仅仅凭一张照片。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言无徐像她,又不像她。女学生有了和一众凯利女生不同的棕褐色的波浪卷发。眸里满载着日月的星光,一张丰美的嘴唇,似怨含嗔的嘴角微微上扬,睨空一切的骄傲。
叶缇娜,在苏子曾和言无徐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阵流星似的光亮。//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她是叶缇娜。言无徐痴痴地看着,常玫说的是真的。如果苏庆长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那她言无徐注定了,这辈子都逃离不开这个女人的魔咒。苏庆长每日每夜亲吻的是叶缇娜的眼。言无徐的手指因为太过惊悚而扭曲在了一起。
她就是叶缇娜?苏子曾看着照片中的女人。她和乔初挽在一起,两人的手臂间没有一丝空隙,彼此的眼角都带着肆意享受青春时特有的笑痕。她们的头热络地偏向了对方,像是共经历战场的战友,又像是漫步夕阳的同伴。
一股莫名的亲近感从了心底涌起,像是一处多年来秘藏在了她心底的泉眼,今天才泊泊地流了出来。
“她是谁?”苏子曾忍不住再确认了一次。虽然那两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将全部的一切,包括她们嬉笑着的青春和曾经的友谊,全都讲述了出来。
“照片后头有名字,”乔之安翻过了照片。照片后。还带了几个霉菌斑,苏子曾暗地里有些埋怨。好好的一张照片,就这样被糟蹋了,她强忍着将那张照片带走的冲动,看着那几十个蝇头大小的名字。
“常玫,乔初,叶缇娜!”乔初也认识叶缇娜。无形中,一扇门已经朝着苏子曾打开了。
“表舅舅,”苏子曾激动地握住了乔之安的手。乔之安愣了愣,感觉到了多少年没有再接触过的温暖。乔初又活了过来,就像当年那样,握着他的手,哀求着他,让她离开乔家,和苏庆长一起离开。“母亲当年,当年的乔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从乔家使用定制的碗具这一事上,还有乔初留下来的众多照片中,都可以看出,乔家在莫城也可以算得上显赫一时。过去的二十多年里,Z国并没经历战乱,也没有过政权变动,是什么让乔家的家境半途中落,到了祖坟无人打理,举家外迁的地步。
乔之安佝着背,坐在了角落里。天已经暗了下来,下山的山路会更难行走,他看着急切询问着的苏子曾,“你当真要听,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那个好父亲,苏庆长造得孽。”
苏庆长其人,二十年五前,整个莫城没有一个人听过,他只是第六区的一个小混混。彻头彻尾的小混混,平时囤点政府不允许的私货,倒卖些财迷油盐,当时全Z国,乃至莫城,都还不富裕,政府管得也不多,他那样的小蒙小骗,也就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苏庆长的好运,一直是在他遇见了乔初之后,才真正开始的。乔初除了叶缇娜以外,还有另外一名可以谈心的朋友,常玫。常玫住在了第六区,有一次乔初去看生病的常玫时,遇见了当地的地痞,也就是那一次,乔初喜欢上了苏庆长。
门第不符,再加上乔初早就有了未婚夫乔之安,整个乔家都对这桩们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很是不满,甚至乔家的大家长,专门派人教训辱骂了苏庆长一顿,更是将乔初软禁在了家中。
尽管如此,乔初还是央求着乔之安,将她放了出来,后来又有了苏庆长的孩子。苏庆长为了一洗乔家对他的歧视,丢下了怀孕在身的乔初,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大笔财富,买通了新政府,拿下了一大笔煤矿锡矿的采矿权,而后又用了特许经营的名义,驱逐了乔家的所有生意。此后,乔家就日渐没落,到了最后,除了执意留下来的乔之安,莫城就再无乔姓人家了。
“如果不是温家的老太爷,念在和老祖宗那一辈有些交情,替我在政府手下求了个守山的公差,我怕也在莫城混不下去了。”乔之安叹着,早几年时,Z国政府还没进行新政改革时,几乎全莫城的官员都有收受苏庆长的贿赂,一直到这几年,其他几大家族的相继崛起,才让日子安稳了些。
“庆长怎么会这么狠心,”言无徐虽然也是略微领略到了苏庆长的魄力,但从未想到,这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竟然有了如此记恨的性格。
“表舅舅的意思是说,父亲的财富并不是从乔家手里夺过来的,”苏子曾听得很是清楚。苏庆长的巧取豪夺的手段,她这个做女儿的,这几十年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并没有多少意外。如果苏庆长的巨额财富继承自乔家,那又是来自何方。
还有那枚“红之恋”,原本属于叶缇娜的首饰,又为什么会由乔初传到了苏子曾的手里。
提起苏庆长,乔之安就是满腹怨气,想他原本是一介名门少爷,未婚妻被横刀夺爱,家业也因为他人逼迫而散了精光。这时,见了当年心爱之人的女儿,偏偏又是最恨之人的骨血,一时之间,乔之安即想破口大骂,又想嚎啕大哭。
对了这名还带了落第秀才气息的表舅舅,苏子曾看着就觉得心酸,“表舅舅。”她的手紧握住了乔之安的手背,泪水在了眼眶里打着转。
“子曾...我记得乔初怀你的时候就取了名字的,你是叫子曾对吗?”乔之安陷在了记忆的漩涡里,难以自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在了竞争中,输了个一败涂地的富家子。从了他的身上,苏子曾能够看到老家族的没落,也能看到新的家族崛起时的残酷。
乔之安谢绝了苏子曾让他搬到山下的建议。乔家的老宅子,现在已经被市政厅征收为了市图书馆。乔之初在山上呆了十余年,他的记忆和卧龙山上的每一寸草木都融为了一体。
莫城已经没有了他容身的地方,他又放弃了去海外重新开始的机会。乔之安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苏子曾能有空替他去乔家的祖坟上烧香拜佛,还有就是有空能到山里看看他。
苏子曾一一答应了下来,等到下了山时,乔之安又记起了些事。这个穷困潦倒了半辈子的男人,窘迫地笑着:“你看看,照着老规矩,舅舅见了外甥女是要给见面礼的,我在山上住得习惯了,孤家寡人的,也没有什么时兴的玩意。要不你到温家走一趟,当年乔家举家外迁时,有些贵重的器具带不出去,就全都存在了老温家了。你就温家看看,就说乔之安来拿当年乔家留下来的家当了。原本你母亲也留了些东西,只不过当时我都寄到国外去了。”
苏子曾答应了下来,再宽慰了乔之安几句,就由着韩老板开着车,一路沿着卧龙山往城里走。
下山的路,在了路灯的照耀下,一路蜿蜒而下。韩老板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而言无徐则是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子曾并没有带走那张承载着乔之安无数记忆的老照片,她回头看去,一轮碧橙色的弯月斜挂在半山腰上,那个老去的身影一直停在了看不清的石阶上,翘首看着。或许多年前,他也是站在了那里,想念着,他心里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看他的女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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