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兵力悬殊的战争,萨瓦敕士兵的数量大约是流光人的五十倍,但就实力而言,萨瓦敕人却没占多少优势。无论他们有多骁勇善战,时间一旦拉长,体力就会逐渐跟不上勇气的步伐。流光人却不同,只要萨瓦敕人不摇旗休战,他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仿佛不知疲倦。
这两个种族的体质,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巨大的悬殊,除了生物性方面的差异以外,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灵魂的修行”。生物性差异是有限的,但灵魂力的差距却是可以通过修行而无限扩大的。流光人早已清晰地意识到,直觉性的自我保护是生命的本能,也是灵魂中强大力量存在的证明。因此,他们很早就开始有意识地运用灵魂中潜在的力量,来控制自身的躯体状态、感应周围的环境,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本能。在战斗中一旦受伤,这种强大的灵魂力就会本能地加速伤口的愈合,进一步强化他们的躯体,使他们能够长时间屹立不倒。
流光人认为,是太阳王的智慧与力量创造了流光之星,以及上面所有的生命。因为太阳王是流光之星的灵魂,所以一切存在皆源于灵魂之力,这就是流光人的世界观。对流光人来说,灵魂的力量如何强大都不为过,因此,他们非常重视灵魂的修行,并早已学会了运用灵魂的力量进行自我保护。尽管目前他们只能极其有限地发挥出灵魂中的一小部分力量,还无法像祭司那样,能够自主唤醒深藏于灵魂内的更加强大的魔性力量,更无法像太阳王那样,瞬间就能将思想具象化——用无形的灵魂力直接创造出有形的生命。但是,流光人拥有十分坚定的信念,以及容纳得下无穷的智慧与知识的广阔心胸,所以,他们深信将来必定还能更进一步地发挥出太阳王所赐予他们的强大力量。
萨瓦敕人的勇敢,虽然也是一种能够促使他们变得更加强大的灵魂力,但他们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并加以训练,否则现在也不会如此辛苦了。纵然有着数量上的明显优势,却因为力量不足而难以持久,开战半日之后,就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还不如他们胯下的猎犸显得有精神。
在战场上,流光人一般不会伤害敌方的骑兽,因为在他们看来,参与战争并不是骑兽本身的意愿,不应被波及生命。也许萨瓦敕人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但遗憾的是,争强好胜的萨瓦敕人只顾全力以赴地战斗,不曾留意过流光人的宽容之心。萨瓦敕人认为,在战场上杀敌越多,就越能彰显他们的勇气和力量,因此,不惜牺牲也要追逐那种只有成为勇士才能体会得到的荣誉感。
流光人却不同,他们游刃有余地消耗着萨瓦敕人的体力,在自我保护的同时亦不会盲目杀戮,始终严守流光之星的生存法则,或是遵照祭司的嘱咐应战,无论陷于何种境地,都不会迷失自己,不会任由情绪来支配自身的行动。
图萨隆眼看战士们的体力正在不断地消耗掉,不由得暗自焦急,持久战对他们来说显然很不利。尽管这场战争原是出于敷衍那位赫里岚谛使者,为了让他赶紧滚回东大陆的老家,因而一开始并不认真,但考虑到异族祭司不在场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不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将来恐怕还是难以翻身,不如咬咬牙,速战速决,争取一次真正的胜利,重振一下军队的士气。
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之后,图萨隆就果断夺过令旗兵手中的旗帜,下达了全力进攻的指令,随着急促的号角声,他驱着猎犸率先冲了出去。见状,战场上的萨瓦敕士兵顿时兴奋了起来,仿佛受到了鼓舞,越战越猛,完全沉浸在了厮杀的快感中……
然而,萨瓦敕人并没有在这种为了追求荣誉而肆意糟蹋生命的快感中得意多久,因为,那位一直令他们绞尽脑汁也束手无策的异族祭司,已经日以继夜地从遥远的北方赶回来了。
但西尔文祭司并没有马上加入战斗,先是站在一旁观战,迅速思量了一番。其实,在启程返回故土之际,很有必要让萨瓦敕人彻底消停一阵,至少在斐氻人把渡海的船只造好之前,不能给萨瓦敕人再次挥军南下的机会,否则,将会间接导致东大陆的莱佩濂人提前察觉到他们的动向。
虽说流光人有着与莱佩濂人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始终严守自己的生存法则,从不恃强凌弱,但这并不意味着流光人是善良可欺的。事实上,流光语中根本没有“善良”这个词语。而且,流光族祭司的天性也不是“从善”,他们是极其严厉的守护者和引导者。祭司们之所以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引导族人,在遵守生存法则的原则上,为族人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思及今日若是仍像以往那样退让,萨瓦敕人必定还会继续留下来,并将这场战争延长至十天,甚至二十天之后,而流光人返回故土的急切之情,却不允许他们再多耽搁一日,于是祭司决定速战速决。
他站在战场边缘,视线迅速掠过那些正在享受战争的快感、恣意挥霍着宝贵生命的萨瓦敕人,然后慢慢地展开双臂,如祈祷般微微仰首,用神秘的流光语缓缓念道:“我的太阳,请允许我使用你所赐予的力量,引导族人从亵渎生命的争战中释放,让我们穿越这残酷的黑暗,守护着你所创造的宝贵生命……”
灵魂中的魔性被唤醒之后的流光人是十分可怕的。魔性是一种单纯的灵魂力,它无穷强大,只有灵魂中与它匹配的灵性力量,才能有效地引导和控制它。尽管任何自然力量都没有善恶之分,魔性力量本身也并不邪恶,但是,一般的流光人灵魂中的灵性力量,目前还没有成长到足以自由释放和支配魔性力量的程度。因此,祭司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这位严厉的引导者,能够引导流光人灵魂中的魔性力量获得限制性地发挥,使之在合理的范围内收放自如。
魔性力量一释放,流光人的气势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犹如翻滚的狂风巨浪,急速而猛烈。他们不再是一味地温和拖延了,突如其来的凌厉反攻,令萨瓦敕人措手不及。流光人依然没有伤害任何一匹猎犸,但五十万萨瓦敕士兵却倏然倒了一地。他们根本没来得及防守,就已经摔下了猎犸,只觉得浑身又麻又痛,不见丝毫血光却无法动弹。
待萨瓦敕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时,发现整个战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高坐在猎犸上。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这才是异族人真正的实力!原来,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异族人都像逗小孩儿似的,随便应付着萨瓦敕人的挑战,从未尽过全力。这个意料之外的事实,给争强好胜的萨瓦敕人带来了史无前例的沉重打击,令他霎时茫然无措。
这是一种全然未知的可怕的力量,莫说五十万军队,纵然是百万大军,恐怕也不堪一击。萨瓦敕人在战场上确实很英勇,也不怕牺牲,但并不是傻瓜,萨瓦敕王也绝对不会在明知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还让士兵们继续做出无谓的牺牲。于是,他果断地认输了。尽管此时他的军队全都倒躺在地,他仍是亲手扬起了旗帜,向异族人请求休战。
很快地,所有的流光人都安静地退到了西尔文祭司的身旁。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的萨瓦敕人依然心有余悸,身体的麻痛感还未完全消失,暂时只能无力地躺在战场上。在历史上的一千多年间,还从未有过一场战争如今日这般令萨瓦敕人无从应对。
独自坐在骑兽上的萨瓦敕王,默默地望着陆续返回森林的异族人,不禁百感交集,如鲠在喉。如此强大的异族人,倘若真想统治西大陆,那简直易如反掌,但以前为何从未尽过全力?又因何不曾对他们痛下杀手?他无从知晓。但这场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他们再无反击之力,待战士们都恢复体力之后,也只能直接撤军返回索砻了。
那个火焰般的孩子,一直站在森林边缘的大树下,远远地目睹了这场战争的始末,但他的眼眸依然清澈如初,没有恐惧,没有愤慨,没有忧伤,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点不解的神色。
祭司看见了那无声的疑问,于是走过来,俯下高大的身躯,单膝及地,尽量使自己的视线能够与孩子平齐,然后解释道:“这就是战争——莱佩濂人的文明产物之一。但我们的故土不会有战争,因为我们敬畏你的力量,感激你给予我们的生命。在生存的过程中,我们一直都在思考着关于你的一切,为了能够始终与你同在,我们将永远遵守你的法则。”
正如祭司所言,自古以来,流光人都对故土怀着深切的感恩之情,珍爱着流光之星的一切,任何破坏故土的行为都是绝对禁止的,尤其是战争。而莱佩濂人则刚好相反,正是由于他们不珍爱、不尊敬自己的生存环境,所以才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