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雨刚刚飘出休息室,迎面便扑来一股淡淡的尸臭。
抬眼望去,走廊两侧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队列整齐的日本兵,如临大敌一般地警戒着周围,远处缓缓地推来一具尸体,尸臭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随着尸身的越推越近,莫小雨可以清楚地看见,死者的脸上及手上已布满了尸斑,颜面部肿胀,尸身已略呈黑色。
“男性,40岁左右,死亡时间约为三天,初步断定是枪伤所致。”莫小雨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语,拜学校解剖老师及一个学法医的学姐所赐,莫小雨对尸体早已免疫了。
当年的师姐,可是个解剖狂人。
为了更详细地了解人体头部的解剖结构,她曾向解剖学教授借了一个完整的颅骨,放在床头,日夜对着解剖图谱,比较、对照,终于做到了烂熟于心,却因此被大家称为法医狂人而孤立......
只有莫小雨安之若素,她能平静地看着学姐脱下手套,在尸体旁就餐而不狂吐。
也因为如此,她与学姐竟成了莫逆之交,在学姐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不知不觉中就被灌输了超出一个普通医疗系学生所应知的法医常识。
莫小雨永远记得,学姐曾一边戴上手套摆弄着手中的尸体,一边告诫她:“尸体自己会说话!”
每当师姐这样说起,莫小雨都能看见她眼中有着莫名的悲伤,她知道师姐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罢了,那是个不容旁人触及的伤口......
甩了甩头,莫小雨放下师姐,她深知现在绝对不是回忆过去的好时候。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再次细看尸斑出现的位置。
初步断定该男性中弹身亡后,至少有两个小时俯卧于地。
再仔细观察,该男子的颈部被细心地与身体缝合在一起,针法细致、巧妙,似乎缝合之人,怀着一种敬畏与虔诚之心,才会以如此细腻的手法缝合,以至于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出有对合过的痕迹!
同时,尸身似乎也被仔细地擦洗过,破旧的军服整齐地穿在身上......
“军服!”莫小雨差点儿跳了起来,那军服明明就是中国军服,可是这一群日本兵却为何如此敬畏,甚至于不敢直视尸体?
谜!天大的谜!
莫小雨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她或许猜到了什么——这是一个牺牲后,能让所有在场的日本军人致以最崇高敬礼的中国抗日英雄!一个牺牲后,由于找不到尸骨,而被当地群众自发建立衣冠冢的民族英雄!
这位英雄,便是所有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人——杨靖宇!
莫小雨猜想,她也许接近了一个历史之谜。
谁不爱祖国?谁不敬英雄?看着杨靖宇将军那枯瘦如柴,却又怒目圆睁的尸体,莫小雨心如刀绞。
她是年纪小,出生并成长在和平的年代,没经历过所谓的战争的艰险与残酷,但作为一名中国人,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一群侵略者来亵渎自己的民族英雄!
读过许多英雄传记的莫小雨知道,日本人最为好奇和敬佩的是,杨将军如何能在长白山那冰天雪地的重重包围圈中,滴米未沾,却仍旧孤身顽强地战斗了5、6日之久,直至最后被叛徒出卖,死于所谓“自己人”的枪下。
那个惊人的数据令莫小雨印象深刻:在一个战后的统计之中发现,仅仅为了追击杨靖宇将军一个人,日军就动用了这一年日本整个GDP的1%!
换句话说,假如中国当时有100个杨靖宇将军,那日军根本就不可能在中国继续作战下去!
然而,这样一个铮铮傲骨的中华民族的好男儿,却在死后头颅被铡,悬挂于通化城内三天!
若不是当时负责围剿杨靖宇的司令官,日本关东军少将野副昌德,从此以后,竟天天头疼,夜夜做恶梦,经常梦见杨靖宇怒目圆睁,伸出双手来掐他的脖子,向他索要人头,而迷信的野副昌德又找来中国道士来算命,道士说杨靖宇是天罡星下凡,割掉他的头颅犯了煞星,将有血光之灾,若想消灾,就必须给他全尸安葬,让他入土为安......杨将军的尸体又如何能来到这里?!
最为可恨的是,野副昌德的恶梦,却阻挡不住日本人想要解剖杨将军尸体的决心!他们是真的好奇,一个断粮如此之久的人,是如何撑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着头颅已被细心接上,但尸身却仍旧完整的杨将军,莫小雨明白了这一群日本人为何如临大敌。
这必然是在防备中国人要抢回英雄的尸体,而且,这具尸体将面临的是人体最残酷的解剖。
莫小雨清楚地知道,史料上记载日本人当初确实解剖了杨将军的尸体,可是,英雄的胃里除了棉絮、树皮、皮带,日本人一无所获......这样的英雄,让所有在场的敌人肃然起敬,并致以军人最高的敬意。
但事后的尊敬又如何?敌人毕竟是亵渎了英雄的尸首!
既然老天让莫小雨来到了这里,面对着中华民族最伟大的英雄,莫小雨岂能坐视不理?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这场尚未完成的解剖,并让英雄尽快安息!
她该怎么办?莫小雨急得原地团团转,原先的困倦早已不见了。
着急之际,四下寻找解决方法的莫小雨突然眼前一亮。
一眼望去,走廊里所有的日本兵及白大掛都戴着防毒面具,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莫小雨下定决心先从这里入手。
利用自己被无视的优势,她沿着走廊所有的房间挨个查看,每个房间都用日文标注了用途。
幸运的是莫小雨虽不懂日文,但那日文原本就衍变于汉字,所以大概的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一路走来,莫小雨心中了解了个大概。
一共34个房间,除去一个医生办公室、医生休息室,还有一个实验室、一个储备室,剩下的房间,门口都挂着“样本室”的标牌。
向内看去,每一个样本室里都有一个身着病服,神情呆滞的中国人。
有的,口角流着涎水、目光呆滞、有的举止僵硬、行动不便,有的则眼神空洞、眼球无法转动,还有的四肢骨瘦如柴、却有着极不协调的大肚子......
这些人的床头,无一例外地挂着号码牌,上面详细标注了,入住时间、性别、年龄、体重,唯独姓名一栏用着极其碍眼的红色标注着“1号”、“2号”......直至“30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