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南方的小县城o
夜里才八点多,周围的居民楼,家家户户锁门关灯,都已经入眠了,街道上,没有路灯,稍显昏暗o
我和癞蛤蟆、小虚耗三个,刚以“升天咒”,从阴间“逃”上来,此刻,被好几个身披道袍,手持铜镜、木剑、符箓、令旗的道士两路围住了o
六个道士,都以“柳叶水”开了鬼眼,咽下鬼符,可以开口说鬼话,街道两侧,朝我们三个堵截来时,议论纷纷,嘈杂不宜o
“这一人,一蛙,一鼠,到底是怎么逃出棺材山的?”
“难道师傅他们在前线,无法阻拦,全线溃败了?”
“别嚷嚷了,那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我们几个弟子,尊天师派令,负责守护后方,所有招式不保留都用上,争取一瞬间收了他们o”
“不妙啊,这三个厉鬼,散发出的气息,怎么让我有种惊慌恐惧的心思?”
“我也是,感觉到恐怖的气息,好像这不是三个小鬼,而是三个冲破地狱出的鬼王?卢师兄,我们到底能不能镇压?”
“你们真没出息,一见鬼就腿脚发软,等一下谁敢逃跑,我打断谁的腿!”
……
议论纷纷中,几个门派道行稍浅的弟子,将我们三个,真正是当做无恶不作的孤魂野鬼了!
站在昏暗街道上,我开口道,“你们是铜钱天师派的弟子?”
他们六个弟子的道袍上,刻有一块块古老年间的“铜钱”图案,并且在他们胸口,都悬挂一串“铜钱”,有的挂一枚,有的挂两枚,冲在最前的卢师兄,则是玄阶道行的三钱天师o
铜钱天师派,其实我知道一些o
因为一年多前,处理陈家诡异时,为了镇压莫心兰的恶魂,警局请来的那位“驱鬼警察”张道水,就是这一门派的o
而且张道水的哥哥,那个邪修,在古玩店开张时,也被我镇压,交由茅山弟子的毛叔处置o
一个年轻弟子惊道,“你是何处的孤魂野鬼,居然知道我天师门派?”
我平静道,“我是人,不是鬼!”
另一个弟子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一般,“你妹,我开了鬼眼,把你的鬼魂看得一清二楚,你敢说你是人?”
我道,“灵魂出窍罢了,我正要返回肉身那里o”
又有弟子冷哼道,“灵魂出窍,说得好听,哪一个死人,不是灵魂出窍,成为鬼魂,最后一部分化为厉鬼的?别狡辩了,在我们高深莫测的法术面前,你逃不掉o”
我道,“我没有想逃!”
六个铜钱天师派的弟子,在我看来,不过尔尔,没什么值得惊慌的o
“迷魂符!”
一张符箓飞起,符纸一面,显现各种纷繁错乱的线条,符力蔓延,是一种让鬼魂“迷失沉眠”的符,不过“铿”的一声,符箓直接到了我手上,漂浮出的符力,戛然而止,我调侃道,“谁画的,画得那么丑陋,也不怕丢人现眼?”
“少得意!”
“麓马饮泉,取你鬼命,”一个手持铜剑的弟子,踏着一种步法,横冲而至,同时间,他们当中最强的卢师兄,早已蓄势待发,以特殊的手法掐诀,他手心的三枚铜钱,发出“梭梭”的碰撞寒铁音,划空而闪,朝我天灵盖镇来o
“嘭!”
我一抬脚,阴风骤起,将手持铜剑的弟子,踹飞出去,一抬手,指尖轻轻一摄,三枚铜钱被我摄取在手心,“你们太弱了,一起过来把!”
寂静的街道上,无端起风o
六个铜钱天师派的弟子,身体不受控制,从不同方向,朝我聚拢而来o
啊啊啊?
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不断,极尽挣扎,还是叠罗汉一般,一个个摔倒在一起,我直截了当道,“想活命的话,就别鬼叫了!”
卢锦添带着颤音道,“这位兄弟,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我道,“是人!”
卢锦添望了望,抖了抖身体,脸上的恐惧越发浓烈,“可是你,你是虚态的鬼魂啊?”
我道,“别那么多问什么,棺材山中,到底发生什么惊变了?”
小县城,也就一亩三分地,并不是很大,按照一般来说,这里的动静传出来,中央小广场的古玩店那里,应该可以听闻,以仇博、靖瑶的道行,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并且赶来的o
现在人影都不见,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前往棺材山了!
卢锦添一一说道,“棺材山,这一个月来,很不平静,前段时间,更有一些暴戾嗜血的鬼兽,从里边跑出来,祸害活人,而且每天夜里,那里就会有恐怖的啸音,划破天空,惊动一方,我们铜钱天师派,以及几个门派,秉承济世救人的准则,过来擒妖伏魔……”
我道,“几个门派?”
卢锦添道,“除了我们天师派,附近的道观、佛庙、山神庙等等,都有道士、老僧等等汇集,不够棺材山中的鬼物,太过可怕了,据说损失不轻?”
东土大地,门派林立o
很多古老传承的门派,并未赶来,或许是还没听闻这里的信息吧?即便听闻,以现在九十年代初期的交通状况,路途颠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o
没多久,我放了这几个弟子,和癞蛤蟆、小虚耗离开了,返回古玩店o
古玩店很安静,仇博和靖瑶,确实不在这里o
进入三楼,“咚”的一声,癞蛤蟆直接下跪了,他跪的方向,是一个祭祀神台,上边一个道莲台上,供奉的长香还在燃着,香雾缥缈,将道莲台弥漫在当中,冥冥中,似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自天上下凡,降临民间,庄严宝相,无怒自威盘坐当中o
正是一代东土执法者了!
感应那种波动,癞蛤蟆下跪哀求祈祷,也就不足为虑了,我返回自己的肉身,不多时站起身,续了一轮香火,吩咐小虚耗和癞蛤蟆,走一趟棺材山,替我打听情况o
独自一人,在这三楼厅里,行了一番祭祀礼节后,我取出“执法仙令”,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安置入道莲台中,神台上盘坐的影子,依旧一个静修悟道的姿态o
紧接着,我也开始恢复命气,与羬十方艰难一战,差些回不来阳间,命气也损耗得七七八八,需要时间调整o
一点多钟,我续了三次供奉的长香烛火后,东土执法者才睁开了双眸,说实话,东土执法者长相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o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o
这才是一位“执法者”,应当有的气质o
东土执法者开口,字字仙音,回音不断,“域,为何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一说一吧?”
我道,“禀告执法前辈,这一次下阴间,我在一处巍峨枯坟深处,碰上了一位女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东土执法者道,“说吧!”
我道,“那女子名为伏婴,是天麓之城的第一军师,求我带一句话o”
伏婴,天资卓群,却又是一个痴情不改的女子,对东土执法者暗恋痴情,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无仙缘?现在,我也只是顺道帮她一个忙罢了o
东土执法者道,“何话?”
东土执法者的面庞,听到“伏婴”二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依旧一副傲视天地的神色,不过他想听伏婴的言语,多少有些牵动吧?
寥落千里长空
枫叶落日嫣红
怎奈白棠遍青冢
明烛长醉水长东
伊人花逝如此忧伤
可续昔日缘,伏婴念
这一段话,我原封不动一字字念了出来,其实意思我猜测出了一些,站在某一个时间,一片长有红叶枫树的地方,东土执法者与伏婴相遇了,产生交集,两人应该共饮酒,交谈过一些什么?
东土执法者听完,眼睛深邃有神,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域,你想做一个牵线的月老?”
我连忙道,“报告执法前辈,我念伏婴一片痴情,才顺道传达罢了o”
东土执法者发出低沉的嗓音,“未来缘,于日月歌、天地外,早已将空缘掩埋,不说此事了,域,看你的神色,你还有事要问吧?”
我道,“阴山,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墓山,墓中墓,内蕴乾坤,最深处是一片充斥诅咒雷雨的地域,簇立有一座巍峨枯坟,敢问执法前辈,那里究竟埋葬的是谁?”
东土执法者道,“知道也无益,以后你站到一定的高度,站得高,望得远,自会知晓的!”
看来这些隐秘,我还是无从所知了?
紧接着,我又说了一些,关于阴间的事情,比如古印度教的三大神,造书天、湿婆神、毗湿奴神等等的情况,连那位傲天将也说了o
东土执法者还没开口,古玩店外,突然有一阵琴声飘入,听着平静的琴音,在一瞬间,却突兀布满肃杀之音,每一个音符,足以裂穿一般鬼魂o
“嘭嘭!”
三楼里,外边的两个门窗玻璃,轰然碎裂,一片片玻璃碎块乱飞,景象稍显混乱o
我一抬手,镇住了画面,开口道,“是谁那么大胆?难道是西方教堂的高手,前来对我斩尽杀绝了?”
西方教堂的教皇,不知以什么西方神法,得出一个预言,说未来东土会走出一个青年,大乱西方,而那个青年就是我,因而三番两次,要对我提前扼杀,革除祸患o
东土执法者漠然道,“域,来者,不是针对你,而是杀我!”
“嘭嘭!”
神台上,供奉的香雾混乱,烛火熄灭的瞬间,东土执法者带着我,消失在古玩店内,往外边的高空冲去,循着肃杀琴音的方向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