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拓将军听着嵇若思的话,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我的办法……我……”
他说的结结巴巴,脑子就好像卡住了一般一片空白,梗着脖子站在原地耳朵通红。
“既然拓将军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依小师妹所言。”清予岚开口道。
“大皇子,这不可儿戏啊……”拓将军立刻劝道,“嵇姑娘胡言乱语,这办法还能在想……”
清予岚没有说话,看着拓将军一副忠义直言的样子站在一旁。
拓将军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竟是俯身半跪在地上,他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是下官逾越了。求大皇子赎罪。臣愿意先行去探,但求将功补过!”
他的心里此时万分恼怒,他一向谨慎,今日怎就因为一个小姑娘犯了大忌。
忠臣谏言于君,清君听取昏君自顾便不关臣子的事了。可他刚才的话里竟是反对和阻拦。
大皇子不是君,但他一直都是臣。
夜风把他的衣衫吹起涟漪,清予岚的眸子里似冰冻的湖面般不起波澜,眼神融在这月色中。
他没有去看地上请罪的拓将军,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起来,便向转身看向嵇若思的方向。
嵇若思一笑,随后对着绿绮和嵇再甯说道:“你们两个人就在这儿等着。”
听她这么说,绿绮也明白了嵇若思要做什么,眼神里担忧浮现。她知道嵇若思要做的事情是阻止不来的,随即换了一种说法说道:“姑娘带着绿绮吧!”
“姐姐也带上我。”嵇再甯说道。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一块,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嵇若思自然是不同意:“你们跟着我对我有何帮助吗?”
嵇再甯握紧了拳头。
是因为太弱吗?
“没有。”他沉沉的说道。
嵇若思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好呆在这里。”说到这儿,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鼓励的一笑,“再甯还小,你以后一定会变强的。”
他比嵇若思矮了一头,看着她的时候都是微微仰着头的。
“是,姐姐。”嵇再甯答道,眼神里雾霭散尽,重新变得坚定,还带着尾音的童音却说得清脆有力,“以后,我不会拖姐姐的后腿。”
见嵇再甯退却,绿绮还是不死心:“姑娘,你就让我一起吧,不会拖你麻烦的。”
绿绮知道嵇若思想要做的事情别人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嵇若思自然也是知道绿绮的性子和她有几分相像,都是执拗的。
这小丫头是怕她遇到危险,非要跟着她才放心。
嵇若思还是摇着头,认真的向她分析道:“人多不方便行动,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更是麻烦。我知道绿绮是担心我,但是绿绮也要相信你家姑娘我嘛。再者,你还是留在这儿我更放心。”
嵇若思的最后一句话说完,绿绮一下子有些明白了。
姑娘是不放心拓将军,才让她留在这儿的。
绿绮悄悄抬眼飞速的向拓将军那儿看了一眼。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紧紧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似乎是没有看到清予岚刚才的示意。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心中有错长跪以示丹心。
“姑娘,你放心吧!”绿绮重重点头。
看着她的样子,嵇若思以为绿绮把自己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淡淡的笑着:“保护好你自己和再甯。”
随后她走到拓将军面前说道,“拓将军是打算一直跪下去吗?”
“还是说跪得越久就越是忠臣吗?”
地上看不清神色的人听到这声音心里愕然,抬头看向说话的嵇若思,但很快又低下头。
他的心里此时已经很清楚了,这嵇姑娘哪里只是胡闹,分明就是一只狐狸。他自己也是妄言了,怎么就忘了这嵇姑娘出身半月崖呢!
“明天一早,直接带兵包围山贼的老窝。但是不要轻举妄动。”嵇若思见他那副不听不理的样子淡淡说道。
说完也不管拓将军听没听清楚,和清予岚对视一眼,两人便向黑暗中走去,橘黄色的火光随着他们的身影也逐渐消失。
嵇若思的声音还回荡在这寥寥夜空之中,半晌,拓将军觉得这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倏忽的抬起头来。
四周所见,嵇若思和清予岚早已不知所踪。
见他眼神茫然,绿绮担心他根本没听嵇若思说的话,即使心里不愿还是把嵇若思最后说的那句话对着已经从地上起来的拓将军大声说道:“我家姑娘让你明天一早带兵去包围那些山贼的老窝!”
清脆的声音仿佛掉进水中的石子惊起了拓将军的思绪。
“大皇子呢?”他问道。
“走了!”绿绮靠在马车旁愤愤说道。眼神带着鄙视的神色井然跳上了马车。
…………
草茂林深,在黑夜的笼罩下的草叶枝干加深的暗色却被月光衬得仿佛周身发着盈白的微光。
火折子早已熄灭,嵇若思和清予岚的身影在这深草野地里忽隐忽现。
从官道看去,那起伏的低山峰峦似乎只消片刻便能攀到了。
但嵇若思运起轻功,不说这距离的远近,便是躲避这些密草暗林也是需要花费大功夫。她才知道是她小觑了。
不再使轻功,嵇若思放慢了步调,双手不断拨开前面挡路的枝叶。沿路的灌草木赶都被她折断,她的身后走过的地方很明显的被开拓出了一条小道。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话说的真对。
顺着一路的行路痕迹,两人终于走到了一处低矮的山坡下。
那路迹但到这里愈发明显,崎岖陡峭的山地上,一条两边被清理了草木的小山道格外凸显。
小山道上几乎是畅通无阻,但上面残留的脚印却都不那么完整。嵇若思一脚踏上去,还未使力,在这松散的土层上便有下滑的趋势,想来那些脚印便是如此形成的。
抬头望天,明月当空。
山路难走,但两人还是只用了几刻中便攀上了这座低矮的小山坡。
夜晚在月光的照耀下,四周愈发宛若白昼,而前方的不远处,像是被黑雾掩盖一般。模糊不清的昏黑中,寥寥几点灯光重影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便看清了那寨子的全帽。
“那,便是山贼的寨子?”嵇若思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可真简陋。”她说道。
那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屋檐上尽是干草,搭建的简陋房屋,连窗子都没有,只堪堪能遮风挡雨。
山寨的外围,是还没有胳膊粗的木枝用麻绳交叉固定起来的篱笆,看起来只有半人高左右。篱笆上面缠绕着一种藤蔓草,细长的草杆蜿蜒曲折,手掌大的绿叶子一个挨着一个拥挤地在篱笆上生长。
以她的角度看,真是非常破败的一个寨子。
嵇若思走近了,才看清那叶子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小刺,但摸起来去很是扎手。
也许是因为人气儿太大,和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不同,寨子附近只有稀疏的良莠不齐的树木生长。没有了踩断枝叶发出的“咔嚓”声,两人靠近山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山寨很安静,入耳之间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
嵇若思没有直接进去寨子,而是轻手轻脚地绕着篱笆走。
过了几所房屋,嵇若思竟然在那篱笆后看到了一大块菜地。
菜地里种的都是最常见最易种活的绿菜,而最多的就是白菜和青菜了。
一排排大白菜整齐的种植在菜地里,宽扁的茎颜色雪亮,上边包裹着一层层淡青色交杂着白色细纹的脆叶。每一棵大白菜都是成熟状,大小参差不齐。
而另一片离篱笆更远的菜地,绿油油的青菜紧密的挤成一片。
“这真像一个小村庄。”嵇若思说道。
若是他们不去行抢掠之事,这便是一个归隐山田,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可他们行了这事,在百姓眼里这便是一个满是恶人的贼窝。
再走了一段路,那篱笆也走到了尽头。林子里,只有几所房屋稀松的林立其中。亮光便是来源于这里的。
房屋的旁边,一颗两人合抱的树上,一匹枣红色的马被拴在上面。它的毛发亮丽即使在黑夜中也泛着光,一看便是上品马驹。马绕着拴着他的树踱步,不时还甩起尾巴,似乎很是焦躁。
想来这就是甘王的马车上一起被掳走的马。
房屋里说话声此起彼伏,听这声音至少也有三四个人。声音隔着木墙传到嵇若思的耳朵里,断断续续的却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对着清予岚打了一个半月崖特有的手势,清予岚点了点头,随即便旋身腾空而起,以剑越上了不远处一颗最为枝繁叶茂的树。一阵树叶的婆娑声很快在风吹草动中消散。
嵇若思蹑手蹑脚的向房屋走去。
靠近那马时,她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表示安静的动作。也不知道那马能不能看懂,它甩着尾巴依旧在原地踱步,但总归是没有出声。
屋内的讨论声越来越清晰,嵇若思倚在厚实的木墙外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