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夜，郑然然与江玠便是这这样的雨雾里踏上归程的。
许春儿答应他们不会再去昭明观里假扮仙姑，她打算拿着手里骗来的银子做嫁妆，给自己找一门好的亲事，郑然然与江玠对此颇为满意。
只这满城百姓，并不知道最受他们敬仰的知府大人已经辞了官，也没人知道陈观与陈夫人是不是还能冰释前嫌。
如今已经是二月暮，郑然然坐在回汴梁的马车里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咱们这路上真的要快一点了，下了雨不好走，要是再多耽搁一两天，就赶不上圣上的封后大典了。”
江玠懒懒一笑，似有些欣慰神情，“倒是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
毕竟三月初三是圣上的封后大典，他与郑然然到临安府游玩这一趟，原本也是要赶在封后大典之前回去的。
郑然然得意的回之一笑：“那是自然，我还不是怕咱们在外面耽搁的时候久了，纪棠大人会唠叨么。”
他笑，“我与他通过书信，自周宜一案了结，汴京城里安稳太平，连偷鸡摸狗的事情都不曾有，广平府的官员都快闲出毛病了。”
少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大约是在想古水无波的汴京城是什么样子，而后便摇了摇头，“不知这祥和安乐的汴京城，我能不能赶得上看一眼。”
她探头往马车外看了眼，雨水依旧未停，驾车的车夫披了一身蓑衣，已经走到了临安府外狭窄的官道上，车辙下面一片泥泞。
这样的天，能在三月初三之前赶回去么？
果然，有些东西总是会一语成箴，郑然然这头儿才想着自己与江玠会不会被这场连绵的雨困在半路上，下一刻车轱辘就陷在了泥潭了，从临安府到汴京的路上反反复复数次，真正抵达汴京城的那一日已经是三月初三的早晨。
是个难得的晴天。
依照祖制和国礼，封后大典这一日，圣上要与皇后再度祭天，只是要比封后的旨意才下达的时候更隆重一些。
听说为了筹备这场封后大典，礼部的人忙坏了腰累断了腿，又加上前不久周广池才被罢了官，郭敬水与林丙光不齐心，整个礼部显得一团糟。
好在皇命难违，又有太后与林丙光的不断施压，六部齐心协力，将这场封后大典筹备的还算不错。
郑然然与江玠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整个汴梁城已经呈万人空巷之景，连城门口都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郑然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分明不久之前他们才见过帝后，怎么如今还这么不要命的往前挤呢。
鉴于自己也想要在看一看帝后的模样，郑然然心里这埋怨也就没有说出口。
江玠素来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但见郑然然兴致甚好，又大约是怕人太多她会走丢了，也就勉为其难的随着郑然然在人群了挤来挤去。
她上一世虽没怎么去听过人山人海的演唱会，但作为艺术界的上进青年，挤过不少的美术展和艺术展，对于这样的场面还能应付。
“大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找找纪大人和陈酌大人他们？”
人声喧杂，少女显得清甜的声音在江玠听来格外清晰，他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画面微微皱了皱眉，“你若想要寻陈酌与关绍恐怕不容易，但纪大人应该在文武百官之列，倒是能寻到的。”
郑然然踮了踮脚去看，只见汴京城的长街上连路都没有了，更不用提江玠所说的文武百官之列，想必今日不仅寻不到纪棠，就连看一看帝后的模样都难了。
她想看看圣上并不是全因好奇，而是上一次匆匆忙忙间瞥了一眼太过匆忙，只记得圣上与江玠长得有些相像，至于圣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倒是有些忘了。
不过若是真看不上也不要紧，回去仔细看看江玠也是一样的，毕竟看圣上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看江玠的意义可就多了，最起码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呢。
待郑然然凭借着泥鳅一般在人群里穿梭的功力终于带着江玠挤到了人群最前头的时候，已经约莫过去了两刻钟的功夫。
她抬头看了看久违的太阳，正悄悄往中天挪移，按理说，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暗鼓鼓地戳戳江玠，“大人，这时候也不早了，圣上和皇后怎么还没来？”
也就是江玠跟着郑然然的目光抬头看天的功夫，肖扬悄无声息地挤到了两人身边，这暗卫也真是个奇怪的存在，分明是大白天却还要穿一身黑衣裳，平白无故地吓了郑然然一跳。
她便眼看着肖扬贴到江玠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有眼看着江玠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江玠是个理智且清冷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郑然然难以想象的清醒，除了自己差点死在金云手上那一次，她几乎没有见过江玠有这般惊慌的神情。
凭着两人之间的默契，郑然然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一曰肖扬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二曰江玠奇怪的神情。
“大人，出什么事儿了？”
肖扬的话说完，甚至都来不及打量郑然然一眼便退了下去，留下江玠与郑然然在人群里四目相对，眸中神色复杂。
顿了片刻，江玠淡淡启声，“郑然然，你这张嘴，也是很神奇，这祥和安乐的汴京城，你终究是瞧不上了。”
郑然然一呆，自然是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一时没想明白江玠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玠已经伸手拉了她的手，男子掌心有力，拉着郑然然在人群里穿梭的速度比郑然然泥鳅一般的挤法快了许多。
“大人，到底，到底怎么了？”
待二人从人群里脱离出来，闪身到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站定，郑然然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江玠是着急了。
男子的目光微微一沉，又抬眼打量了周遭一番，见四下无人，喧杂吵闹的人声离他们也远的很。
他拉着郑然然的手没松开，只定定地答：“肖扬传来消息，说……皇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