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郑然然是被江玠起床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一度觉得是房间里进了老鼠，着急忙慌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是江玠在整理两个花瓶泥胚。
郑然然怨天尤人：“大人，你做王爷的时候也这么吵的么？”
江玠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却不抬头去看郑然然，只自顾自地捧着手里的花瓶泥胚端详个不停，清冷的声音悠悠传过来：“郑然然，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能睡？”
郑然然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对于时间观念一直不太敏感，也至今没有弄明白古人是怎么通过天色推断出时间的。
但看着一轮红日渐至中天，她还是思量了一会儿才问道：“现在是……辰时？”
江玠看也不看她，只冷冷地答，“巳时。”
当算明白巳时的含义大约是早晨九点钟的时候，郑然然憨憨的笑了笑，连忙掀了被子下床，“起晚了起晚了，对不住对不住。”
她草率的理了理身后的床铺，指尖触及到江玠睡过的被子时心头猛然一跳，好在那被子已经被江玠自己叠好了，他大约起得很早，上头已经没有了男子残存的体温。
郑然然匆匆洗了把脸，而后看着坐在桌案前安安静静没闹出一点儿动静端详泥胚的江玠若有所思，原来他是故意制造噪音把自己从温馨的梦境里喊醒来的。
郑然然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而后凑到江玠身边问他：“大人什么时候去找了两个泥胚来？”
江玠这才停了手，将那两个小巧的泥胚推到郑然然面前去，“今早金明顺派府上的小厮来送早膳，那时还是卯时，我见你睡得沉，想着若是过了早膳的点还迟迟不肯露面未免不大好，便让小厮寻了两个花瓶泥胚过来，只说你想先研究些新的花样，以你的手笔，一会儿工夫就够了吧？”
郑然然这才注意到他并没有对那两个泥胚做什么，只是将上面的浮尘轻轻拂去，这样一来她一会儿在上面雕刻花纹也不至于将手弄得全是泥巴，倒是蛮细心的。
她笑嘻嘻地将那两个泥胚捧起来看了会儿，心中却已经将一会儿要在上上面雕刻的花样都想好了，然后，郑然然又笑嘻嘻地问出了今天的第不知几个问题：
“大人，他们送来的早膳呢？您不会都吃完了吧？”
江玠眉梢一落，实实在在是有些受不了郑然然对于吃的执着了，无奈之下也只得身后往远处的圆桌上一指，上头是一只精巧的食盒。
郑然然一喜，二话不说就上前去将那只食盒取了过来，送来的早膳是两碟小酥饼配两碗南瓜桂花粥，虽有些清淡，但着实精致。
小酥饼和南瓜粥都一直放在食盒里暖着，江玠显然没有打开吃，所以粥饭都还温热着，郑然然心中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不断飞升，没什么比早晨一睁眼就有香喷喷的早饭等着自己更令人满足的了。
“大人，你也吃啊。”
江玠只依言吃了两块小酥饼，用了两口南瓜粥，引得郑然然带着一嘴的酥饼沫儿上上下下打量江玠，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江玠很像个活神仙，觉不怎么睡也就算了，就连饭也不怎么吃。
他是不是在修仙？
江玠已将感受到郑然然灼灼的目光，他抬了抬眸子，见少女嘴里还塞了块小酥饼，只是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一时忘了嚼。
“咳——”
郑然然回神，三下五除二的咽下最后一块小酥饼，而后将一堆碗碟收到一边，又将方才那两个泥胚取了过来。
她不敢抬头看江玠，生怕江玠察觉出她方才怀疑江玠是神仙的想法，江玠却也被郑然然这反应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因为实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便没有再与郑然然说许多。
江玠起身去收拾了碗筷的功夫，郑然然已经取了刻刀将第一只花瓶雕刻完了。
刻的手机青竹雪松花样。
江玠看着那花纹怔了怔，而后小心翼翼地拿到手里去看，只见一簇青竹坚韧挺拔，虽是泥胎素色，却好似能够看见那抹清然气息。那雪松更觉，皑皑山峦，偏偏那颗孤松最挺立，是多少诗书古话都描绘不出来的气节。
郑然然举着另一个花瓶在江玠的眼前晃了晃，江玠回神，这才注意到郑然然手上的那只花瓶上雕刻的是寒梅花样，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倒是很应景的，只是他还是更喜欢这松竹的花样。
二人相处的久了，郑然然也已经能够看出来他喜欢与否，只微微思量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地将江玠手里的松竹花瓶抽了出来，反而将那刻了寒梅的交到江玠手里。
“大人，我的手艺随便拿一只花瓶出来都是惊天绝世之作，咱们又不是真的给金明顺父子打工，今日给他们这一只寒梅图样的就行了。”她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松竹花瓶用绢帛包起来，而后搁到了床底下。
江玠就捧着那只他不怎么喜欢的寒梅花瓶侧首看郑然然，眸子里的探询意味很明显。
郑然然解释：“这金明顺和金乔元父子是实打实的生意人，生意人都不怎么看重松竹的气节，他们更看重钱财一些，我这松竹若给他们看了他们也未必瞧得上。”
即便知道郑然然说的又是一番唬人的话，江玠心中还是笼上了淡淡一层喜悦，便将那只寒梅花瓶好好收了起来，虽不知道她留着那只松竹花瓶想要做什么，但他都可以由着她。
“既如此，我们去见金明顺与金乔元吧，听说昨夜金明顺将你昨日雕刻的那一只牡丹花瓶入窑烧制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好了，咱们现在过去，大约能赶上热闹。”
江玠话里每每说起的大约，发展到最后都会变成现实，郑然然与江玠转过了曲曲折折的道路，在作坊里寻到金明顺与金乔元父子的时候，他们正守在窑炉前头，身前是正在开窑的工匠。
也就是说，那只牡丹雕花花瓶即将要出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