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顺既然是被金乔元引着过来的,金乔元自然是将事情都说给她听了。
他忽发此问并非是因为质疑,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不要误会,老夫只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件惊世之作竟然是出自这样年轻的姑娘手中。”
江玠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只往前走了几步,稍稍将郑然然往自己身后挡,很有几分护犊子的架势,他笑笑:“金当家,拙荆年纪虽小,却有出神入化的手艺,若是留了我们夫妻二人在此,您定然是不吃亏的。”
金明顺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是对年轻夫妇,连忙表示歉意,生怕因为自己的唐突导致郑然然这块宝贝溜之大吉,于是殷勤万分,“留下留下,二位往后就是我金某的座上宾,乔元啊,快打扫了客房出来先让二位去休息。”
就这样,崔闻给二人编排的辽西身份压根儿没有用到,只凭着郑然然泥塑和雕刻的手艺,二人的求职之路便异常顺利。
只是没想到的是,金乔元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了,不过想想也是,二人如今既然扮作了夫妻,若是分房而居反而要引人怀疑。
郑然然看着那张不算宽敞的床面露难色。
“要不我睡地上吧。”
江玠打了一盆温水回来,正看见郑然然站在床前发愣,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郑然然倒是很懂事,“那可不行,虽说已经开了春,可天气还是冷得很,这常州又比汴京潮湿的多,大人在地上睡一夜不生病才怪。”
江玠笑了笑,将水盆搁在郑然然面前,她这才伸手入水,洗干净了手上残存的泥浆,二人这般倒是很像寻常夫妇间琴瑟和鸣的模样。
二人皆生了恍惚。
天色暗一些的时候金明顺父子请二人共用晚膳,席上并没有见到他们期待的金云,这描金坊从外头看是一处商铺和作坊,实则作坊后面是偌大的仓库的庭院,弯弯绕绕曲曲折折,从江玠与郑然然的客房走到用膳的花厅便要费上不少功夫。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或是打听一些事,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索性二人如今已经很顺利的混了进来,下一步便是取得金明顺与金乔元的信任了。
通过晚宴上的山珍海味来看,金明顺这几年与西戎人的生意往来的的确确让他挣了不少钱。
郑然然看着那一桌子菜也开始两眼放光,吃饭间也就顾不上与金明顺父子说那许多客套话了,她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寻常女子,反倒让金明顺消了一半的疑心。
郑然然只顾得上吃,与金明顺寒暄的事情就落在了江玠身上,他本不善于和旁人说许多客套话,好在有那深谙人心之术,即便情商低一些也能对答如流。
江玠毕竟有跟着术苍大师云游四海的经验,又加上皇室子弟对皇家之事天然的敏锐,不论是与金明顺谈起辽西的战火还是说起描金坊能否进阶为皇商的局势都有理有据,听得金明顺与金乔元赞叹不已。
席间金乔元喝了些酒,便将话题扯到了江玠与郑然然身上,他问江玠:“江兄是如何取到了这样的小娘子的,不难江兄说,兄弟我还没有成亲,也想找一个这样好看的小娘子。”
江玠冷冷地举杯与他碰了一盏,面上瞧着虽然依旧清冷,坐在他身侧的郑然然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他平静的目光之下暗藏的怒火。
“金兄,你喝醉了。”
金乔元确实喝了不少,听了江玠的话还不肯承认,又起身去与郑然然碰杯,“江夫人,你说你这么讨人喜欢,怎么就嫁了江兄这么一个冰疙瘩。”
郑然然冷眼看她,暗暗觉得不妙,便开始替金乔元担忧了。
果然江玠亦起身,伸手就转过了金乔元的身子,他似笑非笑,酒杯就碰上了金乔元的酒杯,酒水溅出来落在金乔元的脸上,人也醒了大半。
金明顺对于自己儿子胡闹的行为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时间又是呵斥金乔元无礼,一时间又忙着给郑然然和江玠赔情道歉,无非是怕得罪了二人。
郑然然笑脸相对,江玠却不大领情,饭吃完了便带着郑然然告辞离去,一场晚宴略有些不欢而散了。
房间里,江玠与郑然然面面相觑。
“大人,你睡里面吧。”
“你睡里面吧。”
“好。”
二人依着约定和衣而眠,郑然然用力将身子往里缩了缩,可还是能够感受到身后男子温热的气息传过来。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便是江玠的模样。
他分明是清清然、冷冰冰的男神仙,为什么偏偏此时此刻却热的像个火炉子。
郑然然猛地掀了被子坐起身来,顺便呼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身侧的江玠没有动静,她微微侧头看过去,只见男子面颊上微微泛了红晕,正闭了眼睛清清然睡着。
郑然然这才恍然,今日江玠与金乔元喝了不少酒,看样子他的酒量也不过如此嘛。
见江玠睡着,郑然然活蹦乱跳的一颗心便稍稍沉稳了些,翻身又躺下,这一次却把脸对着江玠了。
男子的脸离他很近很近,近到郑然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他的眉修长若山峦入湖海,悄然一入便去了少女心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
江玠长得真好看,这样一张脸要是放到她上一世的生活里,肯定有用无数女孩子追着跑,不过即便在大昭也一定要有许多女子喜欢他的吧。
郑然然这样想,想着想着起伏的心也便平复下来,她陷入深深的梦境的时候,眼前浮现出来的还是江玠那一张清秀出尘的脸。
江玠长得真好看呀,她整夜都在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