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镇两旁的翠木已经变得金黄,好似金风玉露。
深秋时稍显凛冽的风迎面吹来,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好有明媚的阳光洒在整个城镇上方,足以抵御彻骨的寒冷。
涂山衡刚刚放走了送来消息的灌灌鸟,回过头来就迎面遇上了一位面目和蔼的长者。
他看了那长者两眼,竟觉得很是眼熟。
长者也看见了涂山衡,他笑眯眯地走至涂山衡面前,丝毫不避讳地显露了自己的真容。
“月月老伯伯?”涂山衡身形一滞,惊讶道。
月老依然笑看涂山衡,顿了顿他才开口:“是我。”
涂山衡心中疑惑。要知道月老可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他掌管这世间的姻缘,法力无边,却极少亲自下凡间来。
“没想到涂山小少君也在这里。”月老面色上和蔼地笑着,可心底也产生了疑惑。
百年前那根下落不明的红线叫他寻了百年,近日好不容易在人间柏春镇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便立即赶来了。
蹊跷的是,当年那红线不见的时候,他碰见过涂山衡,此时他循着踪迹找来,又碰见了涂山衡。
月老在心中思索着,面色却看不出分毫。
涂山衡不假思索地答:“我来此游历。”
陶羽的事情事关魔族和青丘灵狐一族,容不得半分闪失,涂山衡也不得不编个理由解释此行的目的。
可哪里瞒得过月老的眼睛?近日魔族和青丘的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
月老笑着点点头,却说:“我懂我懂,我今日根本没有见过你。”
涂山衡愣了一下,随即感激道:“多谢月老伯伯。”
“不知月老伯伯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涂山衡问道。
月老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涂山衡,然后才开口说:“我来这里找个人。”
涂山衡心中的疑惑更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让月老亲自下凡间来寻找?
客栈中。
月悉快步跑进屋里,拿起枕边的小包袱就往外走,步履匆匆,似是迫不及待。
可她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有苏茶。
刚对上有苏茶的眼睛,月悉便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有苏茶的衣袍边角沾染了些许灰尘,月悉越看那灰尘越觉得奇怪。
有苏茶平日里不是最爱干净的吗?什么时候都是纤尘不染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是因为急着去做什么事情,所以顾不上了。
可又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有苏茶这般着急呢?
月悉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有苏茶先开口问:“你去哪?”他此时的声音冰冷得出奇。
也不知是因为有苏茶的声音,还是恰好吹来的一阵寒风,月悉打了个寒颤。
“我”月悉支支吾吾,就是不看有苏茶的眼睛。
月悉站在屋子的阴影里,一点阳光都落不到她身上,她只觉得周身冷极了。
而有苏茶站在她面前的阳光里,他的眉毛,他的眼睛全都显露在阳光下,明明镀了一层那么温暖的阳光,却依旧没有让他温暖起来。
月悉装作底气十足的模样,她仰起头,目光却落在有苏茶身侧,说:“何墨说他想与我成亲,这样我就可以留在柏春镇了”
有苏茶盯着月悉,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
因为刚刚何墨对月悉说的那一番话,他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你现在去和他成亲?”有苏茶眼中是一贯的不屑,只是其中好像还掺杂了一些月悉看不懂的东西。
“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不想让我跟着你,如今我有了去处,不是正合你意?”月悉忽然大着胆子,对上了他的眼睛。
有苏茶朝着月悉走来,一步一顿,他周身携带的冰冷亦是一寸寸地靠近月悉。
“你可知,他是人,你是红绳所化之形,他会生老病死,而你几千年都只能是如今的模样。”有苏茶说话时,脚步也没有停。
月悉一直看着有苏茶的眼睛,就算冰冷,可其中仍然有让她甘愿陷进去的东西。
“什么同气连枝,”有苏茶嗤之以鼻,“他做不到。”
话毕,有苏茶已经一步步走至月悉身处的阴影中。
月悉盯着有苏茶的眼睛一言不发,只是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绞着衣裙。
忽然,月悉唇角扬起,好似很开心的模样。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有苏茶跟前,一下就扑进了他怀中。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而是用下巴轻轻地抵住他的肩。
她没有窥探他的心事,因为她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
没有任何犹豫,月悉伸手环住了有苏茶的腰。
有苏茶被月悉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不知所措,不过好在他反应快,稳住了身形。
可当他发现月悉已经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时候,不知所措也就更甚。
无措、气愤皆化作一句咬牙切齿的“月悉”。
“月悉!”
有苏茶伸手想拉开月悉搂着自己的手,却忽然感觉肩上有温热滚落,他手上的力气不禁小了些。
他的鼻间传来花香气,这是一种清淡的木犀花香,从月悉的青丝间幽幽飘来。倒和他常喝的木犀酿有几分相似。
月悉的声音从他的肩膀处传来,声音不大却足以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有苏茶,你不想让我一直留在柏春镇对不对?”
“”有苏茶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他听见何墨说的那些话时,就开始思考对策。
在他来见月悉前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打算将唐家小姐抓去何家,他觉得这样说不定就能打何墨的念头。
可他在唐家却见到了哪怕寻死也不愿嫁去何家的唐笛。有苏茶没法在这种事情上强人所难,所以他没有那么做,只好立即回来阻止月悉。
而他做的所有,竟然是为了让月悉不要就这样离开自己。
有苏茶现在细想起来,只觉得吃惊。从前他嫌弃她,厌恶她,总是想尽办法赶走她,可现在
“有苏茶,我才没有要去嫁给何墨。”月悉解释道。
“我是去找你。”她的声音很轻,和每个字都那么坚定。
有苏茶皱皱眉。
“我想好了,不管你还赶不赶我走,我都不会走。若你还是不喜欢我这样跟着你,我便变回红线。”月悉忽然松开了有苏茶,退后一步,面对着他。
“我可以像过去的一百年一样,只做一根躺在你荷包里面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