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起身向外迎,记离军服未换,显得威武干练,一进来就说:“救命恩人
远来,有失迎迓,得罪了!你该说一声,我派人去接就是了,怎好让你这样奔波受苦!”
老者说:“没有多少路,何必麻烦你。”
记离请他们坐,又喊人上茶。李珂进来,记离问:“准备酒宴了吗?”
李珂说:“这样的小事我都办不了,要我何用?酒宴已备停当,马上可以入席了。”
记离开始脱军装。
这时邻居拿了一封信和李珂咬耳朵。记离看见了,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李珂说姬瑶在门房留了一封信给救命恩人,她回凤城老家去了!
人们大惊,这无异于在众人头顶上响了个炸雷。
周左达说:“记离,我去把姬瑶找回来。”
记离说:“你去没有用,那倔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追不回来的,除非我去。”
人们都很为难,没想到李珂笑吟吟地说:“我去吧。”
记离摇头道:“最不合适的是你,你去了,等于火上泼油。”大家都认为记离的话有理。
李珂胸有成竹地说:“不会的。”她对邻居金梅说,“备两匹马,你跟我去。”
李浩说:“不行。若不,谁也不用去追了,随她去吧,过一段消了气再说。”
记离说:“在帝都能逃出来,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啊!。”
记离本心并不想这样,一来姬大人被册封为王后,况且他又必须顾及李珂的感受,也只好放弃了。
李浩表示,这也说得过去。
不想周左达却不答应:“不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父母做主,天经地义,由不得她的性子,就是给记鸣那混蛋做妾,也认了,这也是命中注定的,记离你必须娶她。”
这一来又僵了。李珂拉了金梅一把,二人悄悄溜了出去。
李珂、金梅两人骑马出了城门,一路拍马疾行,李珂有信心追上,姬瑶是步行,她走不多远。
金梅说:“我真不明**是不是犯糊涂,你自告奋勇追她干什么?没有你这样的,你得意你丈夫小老婆越多越好哇?”
李珂说,我能看出记离心中有她。
金梅说:“我看小姐是专往有刺的地方抓!我冷眼看去,姬瑶是沾火就着的性子,处处拔尖、任性,弄到一起,日后怎么处?她要不骑到你脖梗上才怪呢。”
李珂说:“只要我处事公平,待人真诚,石头心也会感化的,你就别跟着瞎唠叨了。”
金梅气得不再搭言,她认为李珂心地善良到这地步就是窝囊了。
又走了一程,在接近一座村庄时,金梅发现村口小河边有个人特别像姬瑶,此时正坐在石桥栏上歇息。
金梅说:“你看,前面小桥上有个女的,是她吧?”
李珂手搭凉棚一望,欣喜地说:“没错,走累了,在那儿歇着呢。”
在桥上休息的的确是姬瑶她身上的汗消了后,走到桥下,在小溪边浇湿了手帕在擦脸。她突然发现水中有两个人影倒映出来,一激灵,从背后嗖地抽出长剑,腾地倒退两步转过身来,拉开了攻击架势,当她发现身后站着的是李珂主仆时,不由得怔住了。
“姑娘好身手啊!”李珂笑呵呵地说。
姬瑶把剑收回鞘,冷冷地说:“身手好与坏,与夫人没有关系吧。”说罢夺路要走。
“小姐请等等。”李珂拦住她说,自己是特意代表大家追出城来接小姐回去的。
“你?”姬瑶打量着她,冷笑着说:“接我回去干什么?在你的治下,给记离做小?”
李珂姑娘说:“姑娘不要生气,都好商量,回去再说。”
“是吗?”姬瑶高挑凤眉,挑战似地说:“真的好商量,你把正夫人的位置让给我,我当夫人你当妾,如果行,我就去。”
这一军将得够狠的了。只要是个有自尊的女人,谁都受不了这样带有污辱性的挑衅。说过了,姬瑶得胜似的用揶揄的目光直视着李珂,嘴角挂着冷笑。
金梅气得要上前说话,李珂拦住了她。李珂不愠不火地说:“这也正是我的意思,姐妹们处好了,谁正谁偏、谁大谁小本来没什么大关系。”
一听这话,金梅在一旁跺脚道:“小姐!”
李珂不是走嘴,也不是一时的敷衍,她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是她在决定出城追赶姬瑶时就想好了的,她真的并不把偏正看得那么重,她想的是记离的大业。姬瑶能放弃王后的位子,也一定是真爱记离的。何况他们是先有婚约的,日后记离重登上九五之尊,人家是姬瑶功不可没的,退居次位,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所以她对金梅的强烈不满一点都不在乎。
李珂仍旧笑眯眯地说:“你看这样行吗?就同我回去,你做夫人,我为妾。”
姬瑶有点蒙了,不认识地打量着李珂,那眼神似乎是想洞穿她的五脏六腑看看她的承诺是真是假。姬瑶镇定一下自己,说:“我这人,是不受人骗的,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是啊,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把自己的正夫人位子让给别人,甘心退居妾位,她图的是什么?求的又是什么?只有一种理解,是圈套,是陷阱,或者是一种虚伪的姿态,她一定以为她这一让,我就会受了感动,就会乖乖地就范了!哼,你还不认识我姬瑶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李珂说:“天地良心,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到时候不把你扶正,你不嫁记离就是了嘛,你并没有什么损失呀。”
姬瑶咄咄逼人地说:“既然夫人这样大度,我也就当仁不让了。不过,口说无凭,你须出个字据。”
“这个自然。”李珂口吻平和地答应了,说:“我来追你之前,已立好了字据。”说着向拴在桥头的坐骑走去。这可急坏了金梅,她三步两步赶到前面去,直愣愣地冲李珂发起火来,“你是傻呀,还是疯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把元配正位让给她!说什么也不行。”她急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
“好丫头,我没白疼你。”李珂十分感动地望着金梅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傻也不疯,我自有我的道理,有空再跟你详细说。”
她从马鞍上的皮套里找出一张写好的且按了手印的契约纸,送到姬瑶手上,说:“请小姐过目。”
姬瑶看过,惊诧莫名地望着李珂,问:“你这是真心?可没人逼你呀。”
李珂说:“若不是真心,我会亲自来追你回去吗?”
姬瑶低头沉思片刻,说:“你可不兴反悔呀。反悔我也不怕,有你的字据在!”
李珂说:“天不早了,我们回城吧。”
姬瑶长叹了一声:“难道这就是命?是老天在冥冥中精心安排的吗?”
金梅气得对马秀英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叫人看不上。”李珂却说:“是我和她换,又不是你,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金梅更气了:“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
眼前发生的戏剧性一幕,也真的把姬瑶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她再拒绝跟李珂回并州去就理亏了。但她无论如何不相信李珂会善良到这种地步。也好,跟她回去,看她布的是什么样的**阵!能让我姬瑶上套的人还没出世呢。
卦中既有雷出地奋之象,岂甘寄人篱下?妻妾易位的契约,未尝不是真诚心灵的碰撞,契约毁于这碰撞的火花。忍世上难忍之事,大谋不乱。
老者完成了孝武贤王后的心愿,一身轻松,特地把姬瑶,再三叮嘱她要好好佐主相夫,都对姬瑶寄予厚望,便都不再持有异议。惟一让老者不安的是,姬瑶回来后以得胜者自居,妻妾名份尚有争议,周左达和江台容都极力劝姬瑶放弃荒唐的想法,但她嘻嘻哈哈不往正路上说,老者没办法,又去劝李珂,甚至说姬瑶有正宫的命,要李珂不要纵容她,李珂只是一笑而已,这是老者惟一焦心的事。
他悄悄卜了一卦,从卦象上看是令他放心的,姬瑶办不成这件事,又是个祥和的结局。这令他稍感轻松。正巧记离进来,见老者正要收起卜卦的钱币,就要求给他占卜一下。
老者快地答应下来,连掷三次,老者开始琢磨。
记离认出这是豫卦,就问怎么样。
老者说这是坤下震上卦,豫,利建侯行师。
记离很高兴,但马上又问:“是李文峰建侯行师,还是我?”
老者不屑地说:“我吃饱了没事干了?给别人测什么卦。”
记离心里热乎乎的,他又问:“怎样才有利无害?”
老者说他只就卦象而论。此卦上卦为震,下卦为坤,坤为地,震为雷,是雷出地奋之象。豫本是喜悦之貌,震卦于人为诸侯之象,坤卦于人喻众,为师役之象。这是说起兵会顺利。
这正是记离求之不得的。他接着问起了爻解。
老者讲解道,这是豫卦第四爻,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什么意思呢?指自己快乐,也让大家一道快乐,因而大得人心,这种事不用怀疑,一定会众望所归。从卦象看,六爻中其余五爻都是阴,此爻为独阳,为此卦之主,而得众阴所宗,故有大有得的爻象。
记离说:“好是好,可我现在是寄人篱下。”这是他的心底之叹。
老者道:“那有什么!守拙、藏拙,必有后福。”
“谢谢救命恩人,”记离由衷地说,“记离懂得了。”
其实,不劳老者指点,记离的守拙之术已很精到,他从不露锋芒,不招摇,惟恐受人猜忌,自从当了李文峰的女婿,境况虽有好转,他也仿佛看到了暗处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必须保持警惕,保持低调。
但这并不能排除厄运,他万万想不到,此时李建正在攻击记离。李建说:“从前,记离只身一人来投父亲,现在你封了他总兵,管好几万兵马,他权太大了不是好事。”
李文峰倒还厚道公允,好几万人也是记离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呀。
李建认为他手下猛将如云,周左达、江台容、仲武、黑子,还有愚才先生、不是记离的发小、光腚朋友,就是他笼络过去的,这些人都围着他转,把他当主公了,长了,这不是篡位了吗?
李文峰不悦道:“你们别吃饱了没事专说这些,人家记离在我危难时挺身而出,你干什么去了?都吓得尿裤子了。”
李建说,“挺仗义不假,可也得防他渐成羽翼。”李建仍不罢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问父亲可能有耳闻吧?记离连续起用了几个谋士,仲武,还有那愚才先生,号称当世圣贤一样的人物,这些人在一起,谈的都是如何得民心、取天下的事,他记离可不是把自己当成父亲的左膀右臂,而觉得自己是主人。不然,为什么不把这些谋士送到父亲跟前来替父亲谋划?
这句话起作用了,李文峰皱着眉头半天没作声。
他觉得,人心隔肚皮,也不能说李建说的全没道理。李文峰也看出记离是个很能忍的人,如果他是个沾火就着的一勇之夫,反倒不用担心了。最让李文峰心里嘀咕的就是他广招天下贤士,却为他自己所用,这多少有些可疑。
李建见他听进去了,忙献计,说他有一个办法,一来可翦其羽翼,二来也试试他的真心。
李文峰问是什么办法?
李建鼓动他向记离要人,把他手下的七梁八柱,不分文武,全要到父亲帐下来,看他干不干?他没二话,也就没二心,他若是推三阻四不乐意,那就证明他有二心。
李文峰显然默许了,只说:“你先去吧,别到处嚷嚷,记离不管怎样也是我的女婿,家里内讧,传出去不好听。”
这话在李建听来,已是不痛不痒的官样文章了,不由得暗喜。
李珂在后院书房课子未归,金梅估计记离快回来了,就赶回卧房来。
金梅帮李建放下了蚊帐,拉好窗帘,正要往外走,记离回来了。金梅说了声:“姑爷回来了?”
记离哼了一声,无意中瞥了金梅一眼,觉得金梅一夜之间长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动人,记离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便忍不住说,“从前我怎么没注意,你挺标致呀,长得越来越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