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祗的眼神细细的从她脸上拂了一边,从她微蹙的眉头到一贯上挑此刻却有些垂落的眼尾,再到她不自觉抿起来的唇瓣,直到她放在丝被上不经意间轻轻挪动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笑了。.geilix.;
不……连百里清都残留着的感情,她怎么会没有?
凤无霜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垂着眼尾眼神发空,夜祗却不想再要求她继续了。再亲密的两个人,都一定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情绪,而复杂如她们母女之间,也只有她们彼此才能切身体会或处理,他一个局外人,没事瞎掺和什么呢。
“看你想得那么辛苦,脸都想白了还没想出来,别想了,算你理由通过。”夜祗撇撇嘴,很不情愿的道,说完了还忍不住补上一句,“以后要再喝得这么醉,给我小心着点!”
凤无霜恍然醒过来,看着他怔忪了一会,才夸张的吐出一口气,咧开嘴笑道:“呀,可算是通过了。下一次我要再想喝酒,一定要挑个你绝对找不到的安全地方才行。”
夜祗瞪起眼睛。“还敢有下一次?”
凤无霜嘿嘿一笑,“这我可不敢保证。”
两个人四只眼睛瞪到一起,几乎有火花从其中迸射而出。但在那两双同样漆黑的眼底深处,却渐渐有相似笑意浮出来,如水波般温柔荡漾着。
她知道他的不再追问是给了她处理这件事的绝对自由;他知道她的故意挑衅是在给他传递她很好的讯息;她知道他相信她,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相信她;明明是几近争吵和挑衅的话题,彼此的心却贴的那么近,那么紧。
卖了萌吵了架,摆了可怜通了默契,屋内的两人再次安静下来,凤无霜半倚在**头上,眼皮耷拉而小脸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夜祗看着她这幅神态,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要不你再睡一会吧,喝了那么多酒又折腾了一晚上,不累吗?”
凤无霜仰起一张面色苍白而眼圈青黛的脸,浑身的怨气仿佛迸射而出,有气无力的道:“我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可是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吵成这样还怎么睡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她的声音刚落,屋外便紧接着传来轰隆哐当的锣鼓喜乐,直冲云霄振聋发聩。凤无霜哀嚎一声将被子用力扯上来蒙住脑袋,声音在被窝里发闷而透出咬牙切齿的刻骨怨气,“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那个白痴礼官定下的婚礼流程,否则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喧闹了一天**还不够,一大清早好不让人清净!扰民懂不懂?这种人简直该拖去千刀万剐!
凤无霜犹自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远处的皇庙前却有个穿着礼官服饰正笑得一脸得瑟的古板老头突然感觉脊梁后一股阴森森的凉意,活像是一只怨灵正站在他背后狠狠的瞪着他。礼官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扭头瞅了一眼,咕哝着道:“这正八月的天,怎么就刮起冷风来了呢……”
屋内,夜祗好笑的看着凤无霜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将她蒙住头的被子拉下来,打了个哈欠,听外面喧哗的吵闹声苦笑道:“看这情况,不等到庆典结束是不会清净了。反正也没法睡了,不如坐起来说说话,这么歪躺着也不舒服吧。”
凤无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痛苦的支撑着坐起来,在心里将那个该死的礼官从猿人祖宗到后世一百八十代统统严肃的问候了一遍。
夜祗起身,给她倒了杯浓茶,“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凤无霜接过茶,没多想就往口里倒了一口,顿时苦得一张脸都皱成了老太婆,“你给我沏的是什么茶?怎么比黄连水还苦?你故意的吧!”
“哪有?”夜祗说得一本正经,不过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疑,“杯里的是苦丁茶,用来解酒醉之后的头疼口渴最有效了,这可是大夫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那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的就拿给我啊!”凤无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灌了一大口,现在苦得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吐出来,一脸指控的道,“这东西是人喝的吗?我看就是中药也要比它好喝个几十倍!”
她将茶杯一把塞回夜祗手里,扭过身去旁边的小几上找清水漱口。夜祗也不拦她,笑眯眯的接过来,顺手小啜了一口,还没吞下去便条件反射的一皱眉,然后嘴一张,又给重新吐了出来,脸色发青。
实在是太苦了,看来用寻常二十倍的茶叶泡出来的苦丁,真不是人能喝的东西……
再看看凤无霜,夜祗又忍不住耸肩笑了,将杯盏往桌子上一放,敬而远之的推开来。
不过嘛,这东西用来给犯了错却不能打也不能骂的人记点教训,还是很不错的……
等凤无霜漱完口重新坐回来之后,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毕竟那么苦的东西一口吞下去,再混沌的人也会清醒过来的。
夜祗这才重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凤无霜抬起眼皮斜瞥了他一眼,余怒未消,“动什么身?我现在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第二立面。”夜祗好脾气不跟她小孩子闹脾气一般见识,“在精灵地中你不是说过吗,回来之后只要娄月的身体好转就即刻动身,现在那小子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大半,剩下的事都是慢工精养,你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现在连你二哥都成亲了,我实在想不到第三立面上还有什么事能拖住你的脚步了。”
“有啊,怎么没有?”凤无霜撇着嘴道,“多了去了。比如说红桑那边的公司发展啊、一直在做前期筹备却因为我始终没时间而拖延下来的魔兽连锁店啊、第三立面上的不稳定因素啊、我现在懒洋洋完全不想动的身体啊……还有,你。”
“我?”夜祗抽了抽眉头,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地方拖住你了?”他都没说这丫头耽误了他多少时间多少机会,她倒是反过头来说他耽误了?还真是好意思啊。
“怎么没有?”凤无霜往身下的白玉枕头上一趴,斜着眼睛一副“你心知肚明”的表情,“我一直在等你的阎罗宫什么时候把光明殿给干掉;也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给我解释一下阎罗殿和你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你装傻装上瘾了,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你都没提半个字,你说,这是不是你在拖住我?”
夜祗眨了眨眼,这是要开始兴师问罪了吗?
不过,这丫头总算是忍耐不住了,他可是早就想告诉了她,可她总是有那么多事要折腾,憋到现在他容易嘛他?
“呐,夜祗,真不是我好奇心太重,也不是我故意想要侵犯你的个人**。”凤无霜的声音突然有些沉了下去,表情有点郁闷又有点不安,“可是你都没觉得吗?我的事你几乎桩桩件件都参与都熟知,可是你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父母是谁,现在在做什么,以后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有什么理想,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为什么会加入阎罗殿,为什么会对一些寻常人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了若指掌,为什么会在第一眼见到我开始,就认定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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