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被屋外闪动跳跃的明亮颜色所惊醒,连小小的布鞋都顾不上穿,掀开被子光着脚一骨碌的就窜了出去,惊讶的看着天空上万千华彩的光芒,片刻之后,有开心清脆的笑声从世界各地响起。
“哇啊,放烟火咯!有人在放烟火……”
“好漂亮的烟火啊……快出来看啊……”
“咯咯咯……烟火……烟火……”
孩子清灵的笑声像一串串优雅的银铃,全然不顾身边长辈的阻拦,黢黑晶亮的眼瞳染了空中华美的色彩,满满的,全是不加掩饰的欢喜与愉悦。
他们的笑声映衬着远方轰隆传来的咆哮,映衬着苍穹上流光轮转的各色韶光,终于彻底碾碎了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夜,凝成了这一幕中不可或缺的最后一笔。
后世中,若还有人愿意翻开陈旧古朴的史记,定可在堆满尘土的《逍遥异、记年》一书中找到有关这**的记录,不明深意的记录者们赋予了这一个不平凡的夜晚极大的虔诚和恭敬,将这**中的万千华光喻为“天赐彩福”,奋笔疾书的款款而谈,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笃定口吻一口咬定那些华光都是上苍庇佑逍遥一族的证明,引得无数族人感激涕零,由此定下了逍遥界每一年的十一月十一日为“彩福节。”
这便是后世逍遥界中传承了上千万年的传统节日“彩福节”的由来,又因为“彩”和“采”谐音,故又称之为“采福节”,包含了采撷幸福、岁岁安康的美好寓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采福节对于逍遥族人的意义甚至比上中下三元节还要重要,身份地位直逼传统春节。在这一天里,百官免朝、学堂免业,辛勤劳作的人们纷纷放下肩头的负担,穿上最华美的衣裳,以最轻松最隆重的姿态结伴出游,畅游灯海,嬉笑打趣。
在这个节日里,会有满天绽放的烟花、会有翩翩起舞的舞龙舞狮、会有彩色斑斓的挂链、会有精巧灵动的采福灯火……各种各样平日难得一见的奇珍玩意一股脑的涌上市面,喜得孩子笑口连连,在这一天内无论他们怎么调皮,都不会遭到长辈的责备,因此对于不更事的孩子来说,采福节的意义简直堪比大年初一。
等到后半夜,人们会争先涌入每一座城镇都会搭建的采福庙,对着庙台上所摆放的精美塑像祈福祷告,一直到朝阳的来临,再三五成群的走出庙宇,去享用这一日免费的斋菜。
凤无霜曾经参加过好几次采福节庙会,幻化了容貌和风无行、西奥、融烈等人走在喧闹的人群里,看了绚烂的烟花,也去了由民众自主搭建的采福庙。
在最开始的时候,采福庙内摆放的雕像是她的模样,后来随着时间的发展和凤无霜有意无意的在其中起得作用,采福雕像最终变成了人首树身的奇异模样。
很久很久以后,凤无霜还记得那一天,她孤身一人,在采福节前一天来到了西奥管辖下的一座城镇里,本因红舞的忌日心情不愉想随处走走,却不想错布走进了采福庙内。
偌大的庙宇并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却在岁月的沉淀中显现出不可小觑的厚重与端庄,香案桌前摆放着两米多长的青铜香炉,里面有细腻的白沙,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红底黄身的细香。
那些香各自燃着,长短不一,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将整个庙宇笼罩的朦胧迷离,她穿着黑袍,年轻的眉眼里终是被岁月镌刻下了静和的沉稳,透过盘旋如细龙的绵绵青烟,她看到了那个奇异的雕像。
乍看上去,那雕像有些相似女娲,有着娇美又不失威严的眉目。柳眉纤长,双眸温婉,微微低着头,双手轻轻交叠在胸前,做出虔诚祈福的姿势,腰身极细,身姿优美而充满了观音般不可欺负的神圣意味,但从腰部开始,本该是双腿的地方却变成了细长刚毅的树干,树根盘错,优雅的搭成极其灵动的姿势,精美绝伦。
那个时候的雕刻技术已经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完善,女子静静的站在高台上,人首树身,有火红的发从她肩头滑下来,带着微微的弧度,一丝一缕极为精细,好似风一吹便能飘起来似的。
凤无霜半眯着眼,烟雾朦胧的遮去了雕像女子的眉目,但却掩不掉她火红的眼眸,她静静的看了许久,缓缓掀起嘴角,轻笑一声。
红舞,好久不见。
逍遥界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世界,它拥有凤无霜记忆中最为鲜明的四季……春季春寒料峭,夏季炎热如火,秋季风声萧瑟,冬季大雪冰封,一年又一年的岁月匆匆,便在这些变化起伏动人心魄的温度里悄然流逝了。
红舞陨落的一个月后,逍遥界内便下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雪下的清美,从傍晚开始整整下了一天**,天与云、与山、与水、与地,入目而望一片纯白,北风席卷,大地苍茫。
怪得北风急,前庭如月晖,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
这样苍茫的景色很容易让凤无霜想起当年和无行在俄罗斯那段日子,那个国家拥有很恐怖的冬季,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六月飞雪对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倒是让初次前往那个国家的两个姑娘好一顿惊愕。
无行的身体其实并不好,长年累月的奔波劳累在她的身上留下来无法治愈的病根,她十分畏寒,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比九旬老者还要怕冷,却又偏偏性格倔强,明明被冻得手脚发乌也不肯吱一声。
那个时候她和刚刚和无行认识没多久,并不知道她畏寒的体质。有一日她心血来潮,拖着躲在酒店的风无行出去赏雪,却不料才走到一半,裹得像个企鹅的无行突然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嘴唇和脸颊乌青一片,全身冷的像冰块一样,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脏病。匆忙送往医院之后,凤无霜才得知这家伙的体质是最最受不住寒冷的。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接过有关俄罗斯的任务,借口自己喜爱泡温泉,满世界的拉着风无行去泡汤,企图改善她畏寒的体质。甚至把居住地都迁到了位处于热带的夏威夷,在那里买了个小岛,建了别墅,每年都要拖着无行过去住几个月。
风无行知道她的心思,几度抗议无效之后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来,但可惜一直到两人死亡穿越,风无行畏寒的体质依然还是老样子。
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凤无霜总忍不住笑骂一句,“那个家伙最麻烦了……”
这场雪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渐渐停止,居然诡异的升起了太阳,可惜天不黑日头就落了,那斜阳带着温暖的橘黄色,遥遥在天边舞动一番后,便渐渐滑落下去。天黑如幕布,缺了皎月的亮光,漫天雪色却恰好到处的填补了这项缺憾,屋外头竟比屋内还要亮堂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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