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流儿面色一向平淡无波,好似任何事在他眼里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但等他看到中年壮汉背上的剑流儿尸体时,却是面色大变,重重地沉吟了一声,脸上烙印多年的剑痕忽地抽搐了下,眉宇间顿时布满杀气。
他与剑流儿不是同时来到寒宫楼的,二人当初都是为了偿还楼主的恩情才相聚于此。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二人虽各自处在不同的武学领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日常相互切磋学习,增强自身武学。
当然,除此之外,二人还是交心的好友。
过去的刀流儿沉默寡言,冷漠疏情,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自从剑流儿来了以后,他的性格已是开朗柔和了许多。
如今,剑流儿的尸体近在咫尺。刀流神色中,惊怒大过哀伤,可见这段友谊在他心中的分量。
中年壮汉来到寒宫楼前,便见寒宫楼门口,忽地现出一个貌美女子。
那女子面如桃花,眉似新月,穿着一袭雪白的纱裙,披散的长发上斜插着一枚月牙状的玉簪,远远望去,虽冰清玉润,却恍如秋菊披霜,冷绝当世。
刀流儿见到女子,俯首恭敬地道了声“楼主!”。
这貌美女子便是寒宫楼主,拨云弄月蔺如仙。
“剑流儿!”蔺如仙猛地见到剑流儿的尸身,明亮的眼眸忽地黯淡了下来,瞳孔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颤抖的音腔已是按耐不住,轻唤出声。
旋即,便见她娇躯一颤,目蕴怒色地冷冷盯着那中年壮汉:“人,是你所杀?”。
中年壮汉闻言,面色一慌,匆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杀的。我是这玉山附近的村民,在山下遇到了一个黄袍人,他给了我几文钱,让我把尸体抬上山来。”
刀流儿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道:“黄袍人?”
蔺如仙面色仍是冰霜地道:“此人现在何处?”
中年壮汉又道:“他人已经走了,托我转告你们,杀人凶手身穿灰色布衣,额头正中有个黑色的圆点,奔西北方向逃了。”
刀流儿闻言,转头望了一眼蔺如仙,见蔺如仙面色难看的很,急忙便把中年壮汉给打发走了。
二人目送中年壮汉离开,刀流儿望着剑流儿血红的尸身,又想到壮汉所说的黄袍人,不由正色道:“楼主,剑流儿之死恐有内情。”
“无论内情如何,杀人凶手都必须为剑流儿的死付出代价。”蔺如仙冷冷道。
刀流儿眉目一凌,忽地上前一步,道:“我去将此人擒回。”
“不必,取我弄月剑来!”蔺如仙望着西北方,眼神中布满杀气。
刀流儿见蔺如仙神色严肃。他心里便明白,楼主既要决定亲自出马,自己再劝说已是无益。多少年了,楼主的决定,他们从来干涉不了。
刀流儿应了声是,便转身进入寒宫楼,不消片刻,便双手平举着一柄宝剑出来。
那宝剑剑鞘通体呈银白色,表面犹如鱼鳞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质碎片,那些凸起的碎片银光闪闪,有序地排列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尾雪白的尖嘴长鱼。裸露在外的剑柄尾端,拴着一串月牙状的白玉玲玎。整柄剑的外观,看起来同蔺如仙的冰霜气质非常相近,正是寒宫楼主佩剑“弄月!”。
“好好顾守寒宫楼,等我回来。”蔺如仙接过弄月剑,对刀流儿道。
刀流儿躬身相送,蔺如仙已是怒火难耐地运起真气,朝着西北方飞纵而去。
刀流儿目送寒宫楼主离去,这才来到剑流儿尸体旁……
树林中,一个疲惫不堪的布衣少年,正迈着沉重的步子,跌跌撞撞地缓缓走着。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泪痕。
泪痕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杀人,而且杀得还是江湖中人。
逃离那个村庄后,他的脚步从未停歇。一路奔逃至此,他出了一身热汗,也出了一身冷汗。
自古杀人偿命!杀了人,自己该怎么办?对方的人若来寻仇又该怎么办?
泪痕的心是颤栗的,更是慌乱的。杀人的惊惧,前路的未知,迷茫的未来,三者加在一起。好似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奔逃多时的他已是气空力竭。只拖着疲累的身子,内心煎熬地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行走着。
他累得已近支撑不住,脚步却还是缓慢地挪动着,不敢停歇。
又摇摇晃晃地行了一会儿,泪痕疲软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子便朝前栽去。好在前方有一棵小树干,撑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泪痕大喘着气,扶着树干,觉得自己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了,便想坐下歇息一会儿。
正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醉看圆夜流光,
拨弦画卷,
广寒幽宫抚明月;
登百尺高楼,
梦里如仙。”
泪痕闻声心里咯噔一下,便见前方的林子里,忽地现出一名面带霜寒的貌美女子。
那女子弯眉如月,肤色白嫩,手里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浑身布满冷绝肃杀之气。不是寒宫楼主蔺如仙是谁。
“剑流儿是你所杀!”蔺如仙目光如炬地盯着泪痕,冷冷质问道。
泪痕初见女子的冷霜面孔已觉不妙,此刻再闻她的怒然质问,便知对方是为死者寻仇而来。
他见那女子手握宝剑,冷眉傲骨,朝他一步一步逼近,心里自然生出一丝畏惧。
“不……不……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泪痕神色忽然变得惊慌起来,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退,身子却疲累得晃了晃,几欲站立不住。
蔺如仙闻言,脸色忽地一冷,怒喝道:“该死!”
话语刚落,就见蔺如仙眼神一凌,真气流转周身,洁白的纱裙猛地一荡,弄月剑朝着泪痕一指,鱼鳞般的剑鞘顿时至弄月剑上脱离飞出,化作一道无匹银练横空刺向泪痕。
泪痕见状一惊,不及反应,银色寒芒已是扑面而来。
忽然,泪痕手腕上的链子猛地金光一闪,大团灿然的佛光忽地出现在他身前,金光凝聚成一个庞大的“卍”字,硬是在银色剑鞘欺近身来时,给它反弹了回去。
佛光与银芒两股磅礴气劲交击,虽是两相抵消,但气劲相冲带来的反震之力,却不是泪痕一个没有武学根基的人所能承受的。
何况他当时奔逃若久,体力匮乏。登时便被那反冲劲力给震得倒退数步,胸前如被重物撞击一般,喉头一甜,便是“哇啊!”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远处不起眼的树干后,黄袍人半侧着身子,眼神阴冷地窥视着树林中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