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内侍特有的尖锐。
“韩王爷可真是有孝心,总也来探望惠妃娘娘。"
萧子宇打赏了一些东西下去,马车便从宫门跨了出去。
又是一个深夜时分。
宫灯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照不清多少景象。
她同萧容华呆在车厢顶端,俯身躲着竟也随着绝尘而去偿。
有人想的到,暗牢的两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里。
“停车!”
车夫应声而止。
水温凉缩在上头,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外头风很冷,雨势更是不减进宫的那一日。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进萧容华的唇瓣,洗净了他满是血色的脸庞。
干净的让人不忍触碰半分。
底下的萧子宇忽然伸手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并无异常这才让人接着回府。
车厢里的温湘道:“王爷这几日可是伤了神,可莫要再吹风了。”
因着辰王的事情,连带着谁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沈氏被降为妃,宫里的娘娘却闹得越发厉害了。
惠妃这一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她不由得埋怨道:“这辰王从前就惯是个会闹事的,现在就更……”
更可气的是,这种情况之下虽然还被旭王捡了便宜。
在皇上面前出了头。
话刚到一半,就听萧子宇训斥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
好一会儿才缓和了语气,“你如今只需好好养胎,若能诞下皇长孙,何愁日后没有风光之日。”
立储之时,有没有长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参考依据。
温湘轻抚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柔顺的应了声“是”。
话锋一转,却问道:“辰王若是死了,温凉……会怎么样?”
萧子宇有些烦躁,“她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反正他对那个温凉一向都没有好感,自从听到她在群臣面前的行为之后,这种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你才是温侯府的嫡小姐,她一个弃女还能影响到温家什么不成?”
温湘撇了撇嘴,小声道:“我虽然讨厌她,却从不想她死的。”
这话含糊在嘴里,上头的水温凉并未听真切。
拿袖子给祸水擦干净了脸,只怕这次穿梭门系统也没少坑她。
在萧子宇的马车顶上,待会儿要是去韩王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萧子宇要是真的会顾念兄弟之情,有这出入宫闱的特权的便利,早早就会帮这祸水了。
她同萧容华在暗牢之中呆了那么久,却连他的人影都没有见过。
足以说明这人根本没有任何举动,只希望萧子宇不盼着祸水早些消失就好了。
这皇室之中亲情最为凉薄,水温凉如今才切身体会。
马车一路奔回韩王府,夜已深,韩王去了书房。
温湘回房歇了。
车夫将马车栓好,也打着哈欠走了。
马厩里没有什么人,正是静谧时分。
水温凉从马车顶越了下去,又扶着萧容华下来,刚穿过垂花门。
就看见温湘由两个侍女扶着站在那里,指上一点血迹,像是刚从发间拂下来的。
两人相对而立,却一时没有出声。
她对这个表妹并没有什么好感,从第一眼就十分跋扈嚣张,也少给她添堵。
可现在,只要温湘站在这里唤一声。
立刻有人来将他们逼人绝路。
夜风很冷,水温凉将祸水搂的很紧。
然后微微笑道:“可巧,韩王妃。”
温湘微愣,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眼前这人过一般,“你为什么来这里?”
韩王妃并不蠢。
韩王对这个五皇弟的事情撒手不管,并不代表会帮这个麻烦。
她也不能说是穿梭门系统坑的。
只好淡然不语。
要是温湘真的喊人了,她也好尽快带着这祸水再闪一次。
“跟我来!”
温湘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转身朝着小园而去。
水温凉没动。
搭在她肩旁上的手却微微动了
她没事,这祸水却已经耽搁不起了。
温湘回过头来,柳叶眉倒竖,“还等什么?本王妃若是要你死,何必这样麻烦!”
又吩咐其中一个侍女道:“你去把那些血迹都处理了,别叫人看出异样来。”
她扶着人一路跟着温湘回了房,那是韩王府的上合居。
温湘嫁入韩王府之后,便一直住在主房。
若不是有孕之后分室而居,萧子宇今天应该也是要歇在这里的。
“多谢!”
这个时候将她们带到这里,无疑是危险的,却也比哪里都要安全。
水温凉同她道过谢,便把萧容华安置到了榻上,“麻烦给我两套干净的衣物。”
她没有那么多事情去浪费在猜疑之中,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都没那么重要。
温湘面色不佳,却也吩咐人去准备了。
却看她要亲手给辰王清理伤口,一闻血腥味不由得就恶心了起来。
“把院里侍候待产的大夫叫过来。”
看向水温凉,语气又恶劣了几分,“自小是个倒霉星,如今连辰王爷都被你连累成了这样!就你这样的,莫要将他的伤势加重就不错了。”
“麻烦韩王妃去把檐下的灯熄了吧。”
要是萧子宇待会儿再过来一趟,那就真的麻烦了。
水温凉动作没停下,带血的衣衫落在榻上,让温湘和几个侍女连忙转了回去。
那人安然静好的模样,竟说不出是惊艳还是心惊。
温湘刚一吩咐下去。
待产的王大夫就来了,“王妃可是哪里不适了?”
还以为是女主人动了胎气,一进屋就闻见了满室的血腥气,不由得大惊……
“不是本王妃,你去看看那榻上的人!”
水温凉闻声让出了位置,退到了榻尾。
大夫的医箱里用件齐全,自然比她的半吊子水平要好。
她道:“我不求你的医术有多高明,但凡是能吊住他一口气便好!”
王大夫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上前把了把脉,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也算是明白这姑娘方才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了。
这深更半夜的,王妃娘娘的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重伤男子,还不知道韩王会怎么想。
他只是稍微一出神的时间。
水温凉淡淡道:“你要是做不到,就跟他一同去吧。”
王大夫手一抖,连忙开始给人上药。
他是个专门给后院夫人保胎的,什么疑难杂症是真的不会。
却恰恰擅长吊住人一口气,百年山参还压在了箱底。
水温凉站在一旁,袖下的手掌都握出了汗。
“你怎么把他带出来的?”
温湘将这疑问压下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身边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退到了门外,此刻轻抚着腹部的女子,看得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祥和。
“那你为什么帮我?”
在原主的记忆里,同温湘也并没有多少情义。
今晚这事确实来的蹊跷。
温湘闭口不语,目光却望向了那榻上人,有些复杂的笑了。
“你别误会,我自然不会帮你!”
温家的嫡小姐骄傲跋扈。
一向都恨不得将她踩在脚底下才心里才舒服。
水温凉点点头,像是明白了。
便再无话。
王大夫忙活了很久,才让她帮人把衣衫换上,却也不敢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王侯府里多的是密辛之事,少问才能活的长久。
“姑娘,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他的外伤还不致命,却瞧不出为何脉象如此奇怪……”
水温凉坐在那人榻边,将两身血衣扔进火炉燃成灰烬。
她不问这祸水何时能醒。
只握着萧容华的手掌,徐徐道:“今夜是韩王妃动了胎气,叫王大夫来瞧,你可记得了?”
王大夫低头连声称是。
谁知道这榻上躺的是什么,他一个小大夫哪有这么多命给贵人们玩。
温湘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这种感觉很陌生。
而这时,门外忽有侍女道:“王妃,王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