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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8日头已经渐渐降到了西面,有些昏黄的金光沉静的撒在雍容大气的皇宫内,在天地间添了几分静谧。安华殿早就被准备修整好的产室里,宫人嬷嬷们却依然川流不息的进进出出、来来回回,个个面容严肃,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奇异的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却几乎未发出丝毫响动。

但这份安静却是反而给在正殿等待的众人心头添了几分阴郁,已静娴为首的后宫妃嫔们,按着位分在屋内整齐的坐着,也都是一言不发,满面肃穆,脸上写着满满的忧心,脸下的心思却都是动得活泛。

这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只是午后叶昭仪因闪了下腰便忽的有了早产的迹象,这事的出现便瞬间在表面平静的后宫震出了不轻的波澜。

因宫中已许久都没有喜信,无论皇上还是贵妃对叶氏这胎都算重视,专门的接生婆子与太医都早已在备着,所以虽是忽的早产,宫人们倒也很是老练,这厢有人连忙把叶昭仪送进产房,让就在殿中等着的接生嬷嬷先接手照料,那厢忙得告知皇上与贵妃,再传了太医以防不测,丝毫不显慌乱无措。

只是叶昭仪进产房还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出一个让在场诸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消息,接生嬷嬷方才倒是接出了一胎儿,只是却是个还不足一斤的死胎,看情形是在腹中时便早已亡了,而这时叶昭仪肚中还有一个活的,却是因为胎儿太大,难产了。

后宫妃嫔以往玩笑的闲话祝愿当了真,叶昭仪这胎竟当真怀了双子,这本是好事,但如今情形,双子里一死胎一难产,这就着实不是什么吉兆。刚到的赵尚衍听到这消息后面色很是难看,但也只能坐下来等着,对着太医与接生嬷嬷们许了保下这胎,定有重赏的承诺。

也是被赵尚衍传召,刚刚才赶来的圣上御用太医自然是对着赵尚衍恭恭敬敬的跪下应了,接着提着药箱进了产房。

只是隔着帘子一搭脉,这位满面沧桑的老太医脸上便是一沉,沉吟半晌后先开了药让宫人煎着,这才出来又跪到了赵尚衍面前小心的开了口:“昭仪娘娘腹中胎儿过大,胎位又不正,这情形已是危矣,若想母子均安是决不可能,便是只保一个怕是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赵尚衍眉峰紧蹙,顿顿点了点头,面上沉静,声音甚至显得有些冷酷:“朕明白了,许卿尽力保下叶氏腹中皇子,若能自然最好,若是不行……也只当是天命如此罢了。”

“是,臣自当拼尽所学。”那姓许的太医恭身答应,接着面上很是为难一般,停顿片刻还是谨慎的的说道:“只是娘娘这胎并非天生如此,依臣诊的脉象看,应是中途服了大补的虎狼之药,熬尽了孕妇身子,才另这胎儿这般健壮,那另一胎怕也是因相较之□弱了些,虚不受补,这才早亡,胎死腹中。”

一旁的静娴一听太医这话,便心内了然的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贺念络,贺贵妃却并未方寸大乱,依然雍容端庄的坐着,面上不动声色,眸里却带了些略微的震惊,恰到好处的表现着大家之女突闻奇事后处变不惊的风范。即便周围珠人忽的都向她扫来的怀疑目光,也没对她有丝毫影响。静娴默默瞧着,心里倒当真起了几分感叹,这宫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少,演起戏来倒都是能以假乱真,当真漂亮得很!

不过闻言赵尚衍的脸色就不仅只是是有些严肃了,当即摆手让太医下去,便抬头看向了离着他最近的贺贵妃与静娴,表情阴沉的正想说什么时,旁边一向沉默寡言的方嫔忽的站起了身,面无表情的行到了赵尚衍身旁,语气平静:“皇上,嫔妾有罪,因没有十足的把握未能早些向禀报,只是这时却是能已能肯定,皇上,这事是贵妃娘娘所为!”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就很是戏剧性,方嫔忽的叫出了安华殿里一满衣着简朴,满脸稚嫩恐惧的小宫女,一问之下是却是在叶氏这的小厨房里当差,不过不得什么重视,只是负责些起火收拾之类的杂事。

三四月前,这小宫女当罢了差后发现自个在灶边落下了钥匙,回去取时却是不经意间发现了给叶昭仪熬补药的宫女,偷偷摸摸的将太医署开的药换成了自个怀里掏出的药包。

小宫女直觉的,便知道自个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但因为怕会惹祸上身,也不敢传出去,这般遮遮掩掩了几月后,却又压不住心里的恐惧愧疚,终于还是找了个自己同乡熟识的宫女说了这事,而这个同乡就正是方嫔宫里的宫女,这才辗转让方嫔得知。

这般事情便似乎很是明了,将那个为叶昭仪熬制补药的宫女宣来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寥寥几语便说了实话,她原先本就是长乐宫的人,到了安华殿给叶昭仪下药本就是受了贺贵妃的指使,药也是长乐宫的人送来嘱咐她换的。

贺贵妃这时坐在右首看着这一切,面上虽还没什么大动静,心里却已起了不小的波动,叶氏的药确实是她做的,只是却不是通过地上这宫女,何况是用这么漏洞百出的手段?事实上,为了稳妥,给叶氏下药的那内监本就是因为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这时都已去了往生,早已一死皆休,丝毫马脚都未曾留下来。没想到赵尚衍却是直接自个弄出了假造的人证。

“贵妃,方嫔所言,你可要分辨?”赵尚衍扬眉喝问。

看着地上这几个一副认罪服诛样子的宫女,再瞧瞧眼前一脸冷峻的赵尚衍与方嫔,在这后宫沉浮十几年的贺念络又何尝不明白这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事本也就是她做得,倒也不算冤枉,只是便是我做得又如何?等到父亲事成……,贺贵妃心里冷笑着,慢慢站了身,跪在屋下,神情淡然:“臣妾,无话可说。”

“好。”赵尚衍神色严谨,语气不明:“事关皇嗣,又涉及皇贵妃,此事朕会亲自查清楚,未查明前贺氏禁足长乐宫,夺其凤印,后宫诸事皆交由未央宫淑妃办理,尔等不得违逆。等朕得事情查明,若真为贺氏所为,再下决断。”

末位的贵人念绮闻言听着这口喻心里一急,迈了一步便上前想为长姐求情,只是这时跪地的贺贵妃却似知道她的想法般忽的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制止警告,念绮一愣,生生停下了脚步,还未反应过来,周围的妃嫔都已恭敬对赵尚衍福身应了是,念绮慢了一拍,再看长姐时发现她已回过了头去,无措之下也只能连忙先一同矮下了身应诺。

静娴听着这话则是另一番感受,心里有些感叹的长长叹息一声,面上还是小心的露出了些诧异不安的神色,接着才回过神般忙站起福身答应。

赵尚衍虚扶起她,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神色安抚般轻拍了拍她手臂,这功夫也自然有人客气的将贺贵妃“请”出了安华殿,贺贵妃站起身,虽是被禁卫押送护卫,却依然面色淡然,脊背挺直,如同在宫女的随侍下回宫一般,丝毫不失仪态。一旁的念绮却是看着长姐的背影,咬紧了下唇,双手紧握,明丽的面颊上透出了几分苍白。

出了这事赵尚衍面上似乎很是疲惫,让屋内妃嫔都起身后,沉默的看了看不知何时渐渐沉寂下来的产房方向,神情瞬间有些复杂,停了片刻后转身看向静娴开了口,语气低沉:“乾政殿还有些事,你在这看着些,有了消息让人报我。”

静娴面带显而易见的关怀,安静的答应后将他送出了殿外,继而接着行到了正殿坐着,一言不发的继续等待。

因为出了这般的大变故,殿内诸人没一人意识到,侧室产房里叶昭仪本还断断续续的叫喊呻|吟是何时一丝不见了的,实际上她们也并不在意,太医都说了她这胎八成生不下来,你不瞧皇上刚刚这话的意思都是已然对这个皇子不抱什么希望?即便是万幸生了,叶氏的性命也不会在,一个生母早逝,一无倚靠的小娃娃,短期内并不会让她们有什么顾及。因此殿中的妃嫔们虽面上还都是满满的担忧牵挂,但心里却早已开始思考起了这原本一家独大的贺贵妃的变故,与日后宫中形势。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因时辰不早,静娴已将正殿里为表姐妹担忧之情的妃嫔们都遣了回去,只念语不放心,依然留着在一旁陪着她。

时间慢慢地流逝,产房里的人流却还是依然进出不停,只是传出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昭仪脱力已昏了过去,针灸醒过来了这会只是用上好的山参养着一口气,不行,已咽不下药了,昭仪血流不止……

静娴与念语本还闲话几句,消磨着时间,也打破几分这屋中不甚让人舒服的气氛。只是随着一个更一个严重的坏消息,两人却皆是再无法说出什么闲话,都只是在跳跃的烛光里沉默的坐着,带些恍惚的等着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生命的消逝,以及另一个生命不一定能够的出生。

这样的等待一直延续夜幕深垂,子时三刻,安华殿昭仪叶氏,产皇二子,叶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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